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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請餓鬼

  我立馬就想問問老果頭那個飛鵬老祖到底是個什麼來頭——之前他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我一直也沒問清楚,他失蹤的時候到底出了什麼情況,這遇上他子孫後代了,怎麼也得問清楚了。
  這關乎那些魂瓶靈魂的真實身份,還有天師府裡的大秘密。
  可這個時候,馬洪波的嗓門更大了:「李教習,再不來饅頭都涼了!」
  老果頭也聽見了,問道:「你趕著回去吃飯啊?你先趁熱吃飯,回頭有時間,我跟你細說!」
  說著,就把我給推出來了。
  顧瘸子沒送我,只是我邁出大門口的時候,聽見他跟老果頭說道:「真沒錯,就是我那個小朋友家裡人——一看木頭狗咬人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
  小朋友……他也認識我們李家其他的人?
  我說剛才那個木頭狗怎麼那麼凶呢,合著他是想拿木頭狗試試我,是個好人壞人,而我一下就擋在了老果頭身前,算是通過測試,他就認定我是好人了,才把事情跟我吐露了出來。
  這瘸子,真是老奸巨猾,難怪人家都說身殘心眼兒全呢。
  也罷,牛小姐命在旦夕,先緊著她。
  一出門,馬洪波看見我,就把我給薅住了:「李教習,走,咱們一起吃去,小胖子已經去買火腿腸和搾菜了。」
  我說你買火腿腸幹啥?
  馬洪波倒是讓我問懵逼了:「你讓牛小姐買那麼多饅頭,不就是為了給咱們當早餐的嗎?」
  我給他腦袋上來了一下:「你虎啊?咱們四個人撐死也吃不了一百個饅頭,你想哪兒去了?」
  馬洪波一瞪眼:「不是吃的?那是拿來幹啥的?」
  「廢話。」我答道:「是請餓鬼的。」
  「餓鬼?」馬洪波不知道什麼意思,但聽著很好奇,就跟著我回到了牛小姐家裡:「什麼叫請餓鬼?」
  我就讓他沒事兒多讀讀書——做武先生,不是光伺候行屍的,死人也得照料好了。
  這會兒牛小姐也出來了,指著一客廳的大白饅頭,就居高臨下的說道:「吃吧,窮逼,我看你這眼皮子也就這麼淺了,可算逮著不用自己花錢,買饅頭還要一百個,吃死你。」
  我跟她是真沒話講,只好說道:「你把你口紅拿出來,在每個饅頭點點一個紅點。」
  「你變態啊?」牛小姐一愣,就說道:「你還想跟我間接接吻?想得美。」
  小胖子這會兒捧著火腿腸進來了,正聽見這幾句話,這才露出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把火腿腸和搾菜扔在桌子上,說道:「你想得才美,誰稀罕跟你間接接吻,我老鐵這是要請餓鬼!」
  馬洪波越來越好奇了:「打剛才李教習就說什麼請餓鬼,請餓鬼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我就說,你看著,現在我就給你示範。
  牛小姐一看確實是正事兒,這才罵罵咧咧的把口紅拿出來了,說啥是湯姆福特的口紅,價格老貴不算,色號還特別難買,都糟踐了。
  我心裡有點納悶,新近才被科普,福特不是車嗎?還出口紅了?美國佬還真是全面開花。
  但嘴上就說,東西再貴也沒有命貴,自己掂量著來。
  牛小姐看我這個態度,剜了我一眼也不吭聲了,默默的就在饅頭上點紅點。
  小胖子瞅著那饅頭出神,還用胳膊頂了馬洪波一下,擠眉弄眼的說饅頭點上紅點像不像xx,馬洪波跟著傻笑說還真挺像。
  我咳嗽了一聲,他們倆才不吱聲了。
  給饅頭上點紅點的風俗很多地方都有,像是我們老家,如果家裡有了新生兒,就會給街坊鄰居送饅頭,這叫慶生饅頭,你吃了這饅頭,就等於答應了會照料這個孩子。
  而點紅點,也有「祭祀」的意思,是順帶宴請一下本地的遊魂野鬼,俗話說吃人家嘴軟,那些遊魂野鬼吃了這孩子的慶生饅頭,也等於答應以後不會滋擾孩子。
  說來也是很靈驗,孩子五歲之內天眼未閉,能看見不是人的東西,偶爾就會「嚇著」,「丟魂」什麼的,但是出生時做過慶生饅頭的孩子,一般不容易受驚夜啼,摳門的家庭則正好相反,時常能見那種家庭的孩子找花娘收驚,一樣也得送麥乳精。
  花娘當時還說呢,貪小便宜吃大虧,這些人就是不明白。
  有的地方紅點是用胭脂點,也有鑲嵌小紅棗的,因為不用錢就能白吃,我爺爺見人家放慶生饅頭,就會給我要來不少,放在窗台上晾著,能頂我好久的早飯。
  一開始又軟又甜味道很好,時間長了則很噎得慌,沒水就嚥不下去——而我爺爺呢,他自己則天天上街吃雞湯小餛飩。
  而牛小姐這次用口紅,也等於是以自己的名義,來宴請餓鬼赴宴,好讓那些餓鬼「吃人家嘴軟」,她遇上事兒了,本地餓鬼能搭把手幫個忙。
  死人跟活人不一樣,重承諾,講信譽,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
  等牛小姐把一百來個饅頭全點了紅點,累的手酸,還瞪了我一眼,嫌我折騰她。
  我則讓馬洪波和小胖子搬個大桌子到院子裡面,把那些饅頭擺好,接著讓牛小姐在桌子前面燒了一疊黃紙,點了一把貢香。
  只要你燒紙點香的時候,心裡別想著誰,而是念叨著:「十里遊客,聞香前來,信徒某某,普度敬齋……」
  那這香燭點上了,就算是敬的野香,方圓十里的孤魂野鬼,都有資格來吃東西。
  之所以為孤魂野鬼,就是因為沒人敬奉他們,平時經常挨餓,餓極了就會撞到陽氣低迷運氣不好的人身上,搞個「鬼上身」,嚇唬一下親人,訛詐上一頓吃喝。
  這敬野香對他們來說就跟舊社會給窮人佈施的粥廠一樣,排隊也會來。
  果然,沒過三分鐘,我就聽見別墅院牆外面,起了風聲。
  人在上墳的時候燒紙,有時候就會遇上小旋風把紙灰給捲走了,這其實就是死人前來領錢了,而外面那個風聲——來的死人可真不少。
  我探頭望了望,好麼,大門口外面,簡直快成了龍捲風了。
  難怪顧瘸子說這個地方以前是個不安寧的地方,還真沒錯,一看這裡有請客的流水席,全爭先恐後的來了。
  可那個風就停在了門口,沒進來,打著旋踟躕著。
  「哎?」馬洪波和小胖子也知道這點基本的常識,看見風,明白死人來了,可沒見過風來了,卻不進來吃東西的,有點納悶,就問我怎麼回事。
  這還用說嗎?肯定是因為這個地方有個厲害角色,他們不敢貿然進來。
  也難怪,煞本來就是吃死人壯大力量的,他們要是敢來吃東西,那不成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嗎!
  比想像的還棘手啊……
  這會兒那旋風像是狗熊鑽柵欄,進退兩難,我看得出來,他們美食當前,其實也想吃,要不不至於這麼猶豫。
  我就問牛小姐,家裡還有沒有什麼沒碰過的葷腥。
  牛小姐想了想,就從冰箱裡拿出了一大排醬肘子,醬燒豬蹄,還有一整個醬扒豬頭,把馬洪波和小胖子看的一愣一愣的,小胖子喃喃的說道:「我還真是第一次看見單身女性冰箱裡有這個……」
  馬洪波也直咂嘴:「這青面獠牙的大腦袋,放冰箱不害怕嗎?」
  牛小姐瞪了他們倆一眼,罵了句管你們屁事?就把東西放下了。
  這當然是祭祀的好東西,我檢查了一下確實沒被人碰過,就閃避到了門口。
  果然,這大豬頭和醬肘子一到位,外面那個大旋風實在是忍不住了,「哄」的一下,穿過了門口就進了院子,圍著供桌就打轉。
  牛小姐趕緊把裙子給按住了,躲在一邊,張皇失措的看著我們:「來了?這是餓鬼來了?」
  我跟她噓了一聲,讓她看桌子上的供品。
  只見那些鬆軟的大白饅頭倏然就變黃了,大豬頭和醬肘子的香氣,也瞬間就變淡了,而那些貢香和蠟燭,則點的飛快。
  牛小姐不禁張大了嘴巴,馬洪波和小胖子也是第一次看見請餓鬼,都露出了一副開了眼的表情:「壯觀!」
  這在牛小姐這種肉眼凡胎的人眼裡,是個旋風,但一進了院子,我就看清楚了他們的身形了。
  他們一個個穿的破破爛爛的,男女老幼都有,跟電影《一九四二》裡面的逃荒群眾差不離。
  看這個樣子,別說死後了,生前都沒吃過什麼好東西,這不是,進了院子之後,一個個爭先恐後就去吸吮這些供品。
  看著他們這個模樣,我心裡也有點同情——不知道他們多長時間沒吃香火了,就算這裡有煞,眼看著加了葷腥的籌碼,捨生忘死的就來了,簡直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不長時間,這些旋風的風勢漸漸的小了——也就是他們終於不再爭搶,算是吃了個飽。
  他們看出我跟一般人不一樣,也知道牛小姐見不到他們,我見得到,就都來跟我道謝,有個領頭的老頭兒擦了擦已經流不出眼淚的眼睛,說道:「謝謝小哥,我們百十年沒吃一頓飽飯了,有用得著我們的,我們肯定盡全力效勞!」
  我忙擺了擺手,說不用客氣,接著就試探著問:「我就跟你們打聽個事兒——你們知道這裡的煞嗎?」
  一聽這個話題,那個領頭的頓時面有難色,看了看周圍的那些餓鬼。
  而牛小姐見我一個人對著空氣說話,頓時就傻了眼了,張嘴想問我,被馬洪波和小胖子拖過去摀住了嘴,兩腿一個勁兒踢蹬。
  我就和善的說道:「你們也別害怕,你們知道,我們幾個是吃陰陽飯的,明白死人之間的道理,我就是想打聽一下,能幫上忙固然好,但你們要是為難,這頓飯就當我們牛小姐白請大家吃的,別放在心上。」
  牛小姐一聽我這話,表示抗議,踢蹬的更起勁兒了。
  那些死人一聽我這話,都有點不好意思,領頭的那個死人這才說道:「我們這些人啊,活著就讓人欺負,死了也慫,那個東西,我們確實惹不起。」
  這倒是,這些死人一看就是守法良民。
  哪怕他們在這附近的老人身上撞一撞,怎麼也能詐點吃喝——老人們歲數大了,膽子小,講究這個,受了驚嚇,再怎麼不濟,也會在十字路口撒點酒水燒點黃紙什麼的。
  但他們沒有這麼做,因為照著他們的意思,誰家裡沒個老人呢?老人身子骨又都不好,萬一真給他們嚇個七災八難的,那不就造孽了嗎?
  我一聽這個,就下了決心,牛小姐的事情辦完了,只要他們樂意,我就幫個忙,把他們給超度了,免得無窮無盡在這裡挨餓。
  而他們接著互相看了看,就說道:「不過嘛——那個東西有一點,我們看著,挺奇怪的,不知道於你們有用沒用。」
  我來了勁兒,就問他,怎麼個奇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