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人轉

    半個小時之後，我頂著奉天警察廳的通緝令來到了火車站。羅四維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了，見到了我之後招了招手，說道：“得趕緊了，還有五分鐘火車就要開了。老趙給安排的車票，今天就這麼一趟。晚了就要等明天了。”
    現在沒有了奉天大員的身份，什麼都要靠自己了。當下，我和羅四維一溜小跑進了月台，終於在火車開動的前一刻進入了車廂。
    因為時間緊迫，趙連丙也沒有弄到好的車廂。只弄到兩張三等車廂的火車票，三等車箱裡面是沒有座位號的，先到先得，現在已經坐滿了人。
    我還好說，怎麼也能湊合到北平，不過已經養尊處優慣了的羅四維不想吃這個苦。當下他花了五塊大洋，從兩個前往北平討生活的年輕人手中，買下了他們倆屁股底下的座位，拉著我一起坐下。
    坐好之後，羅四維笑了一下，說道：“哥們兒，還記得咱們第一次去北平的那會嗎？第一次遇到吳老二那次，這老小子在唱粉戲。不是我捧他，老小子唱的有點意思……”
    羅老四的話還沒說完，車廂中突然有人拉起了二胡。隨後走過來兩個唱二人轉的，其中一個假扮成女人的男旦，對著身邊的旅客萬福，隨後尖著嗓子唱道：“桃葉兒尖又尖哪……柳葉兒鋪滿園……列位不知細聽我來言……”
    突然間這麼一嗓子，將亂亂哄哄的車廂壓了下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兩個人吸引住，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坐在角落還有一個蓬頭垢面的瞎子，正拉著二胡為兩個人伴奏。
    唱的也是粉戲，一大段前綴唱完之後，這兩個人開始唱起來男女之間的那點事。雖然旦角是男人扮的，扭扭捏捏的樣子惹的車廂看熱鬧的旅客哄堂大笑。唱到關鍵的時候，兩個人突然住了口。隨後各自變戲法一樣的從腰後摸出來一個笸籮，開始向看熱鬧的旅客打錢。
    “各位老爺，要是覺得我們小哥倆唱的還有點味兒，多少賞倆子，讓我們回家買窩頭吃，一個大子不嫌少，一塊大洋不嫌多。您老出門在外的行善積德啊……”
    剛才聽戲看熱鬧的時候，這些人都往前面擠。現在見到打錢了，幾乎所有人都往外面躲。周圍一圈人也就得了三五個大子，給了錢的還一個勁的催促：“趕緊的，接著往下唱啊。松小姐把裙子脫了之後呢……給你錢了，趕緊唱啊……”
    看著只有這麼幾個大子，兩個唱二人轉的一點著急要唱的意思都沒有，其中男旦分開了眾人，端著笸籮走到了我和羅四維的身邊，萬福之後，尖著嗓子說道：“大爺，您老二位一看就是大財主。賞倆窩頭錢，無君子不養藝人啊……大爺您萬福啊，大爺您子孫萬代啊，大爺您多福多壽啊……”
    這是剛才羅四維花了五塊大洋買座位的時候，露白被唱二人轉的看見了。看樣子老四不給錢，這男旦就沒有離開的意思。羅四維是個大方的人，他哈哈一笑之後，從口袋裡掏出來五六塊大洋，扔進了笸籮裡，隨後笑嘻嘻的說道：“趕緊接著唱啊，都在等著呢，松小姐把裙子脫了之後又怎麼樣了？”
    男旦看到了大洋，抿嘴一笑，隨後再對羅四維萬福，說了幾句客氣話之後，回到了同伴身邊，繼續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只是這次再唱，都將正面留給了我和羅四維這邊，時不時的還衝著羅老四拋個飛眼。
    只是又唱了幾句之後，這兩個人又住了口，再次取出來笸籮打錢。剛才車廂裡所有人都看到了羅四維財大氣粗的樣子，沒人再往笸籮裡打錢，男旦再次來到了羅老四的面前。還是剛才的詞，連一個字都沒變：“大爺，您老二位—看就是大財主。賞倆窩頭錢，無君子不養藝人啊……”
    羅四維又扔了幾塊大洋，這倆人又開始繼續唱了起來。唱了十來句之後，這二人又開始要錢。這一次羅四維不幹了，他看著男旦說道：“你們是唱戲的，還是綁票的？合著大蓮和六哥哥脫件衣服我就得給次錢？要不你們商量一下，別六哥哥了 ,讓哥們兒我來得了……”
    看著羅四維不打算給錢了，這倆唱二人轉的就是不走，兩個人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大爺您萬福啊，大爺您子孫萬代啊，大爺您多福多壽啊……”說著說著，還跪在了地上對著我和羅四維磕起了頭。
    羅四維是不打算做冤大頭了，當下也不理會這倆人，笑呵呵的和我聊起來天。
    “行了，你們倆夠丟人現眼的了。早知道你們這麼現世，我他娘的就是餓死在家裡頭，也不跟你們出來丟人。”這時候，一直坐在地上拉二胡的瞎眼老頭站了起來。對著我們這邊說道：“唱二人轉的也有規矩，一段大戲兩個小帽打次錢。你看看你們倆，一段戲唱了還沒有一半，都打了三次錢了……”
    說話的時候，瞎眼老頭摸索著走了過來，隨後對著我和羅四維的方向說道：“大爺見笑了，倆孩子沒見過錢。丟人了……今天的戲不唱了，對不住各位老爺們了……”
    隨後瞎子對著周圍的人行起了了羅圈禮，雖然大部分人都認了。不過之前那幾個給了幾個大子的人不幹了，其中一個三十來歲的胖子，過去一腳將瞎子踢倒，隨後罵罵咧咧的說道：“說唱就唱，說不唱就不唱。你媽勒個巴子的，老子是給了錢的！收了錢就得唱，趕緊的……再敢說什麼廢話，我一腳把你腦瓜子踹細碎……”
    那兩個唱二人轉的見到自己人被打，當下也跳起來和胖子撕巴起來。結果胖子身後也來了幫手，四五個人一起將瞎子三個人按在地上一頓好打。打得他們三個人都沒有人模樣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故意解開了扣子，露出來拴在褲腰帶上的槍套。隨後站起來，一把將胖子拽開，說道：“唱你媽……”
    一句粗話還沒有罵出來，結果胖子回手對我就是一拳。打我的眼冒金星，要不是羅四維扶住，這一下差一點摔在地上。當下也顧不得什麼了，掏出來手槍頂在胖子的腦門上，說道：“再打！你剛才說要把誰腦瓜子踹細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