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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三:另一個關於木筏的故事

在世界各地,人們普遍認為鯊魚是水中最可怕的動物。大白鯊更是經常出沒在太平洋中的猛獸。大多數美國人由於害怕鯊魚,所以在加利福尼亞州海岸修建的許多公共的和私人的游泳場中,都設置了防鯊網,以防鯊魚傷人。

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太平洋上曾發生過數起激戰。美國海軍為此出版過如何防鯊魚的小冊子,目的在於安定海軍中害怕鯊魚的不安情緒。書中寫道「鯊魚並不隨意傷人,一個人只要不受傷,不在負傷者周圍,不失去理智,便可安全地在海中游泳」,等等。事實上,鯊魚是屬於那種主動向人進攻的極少數動物。

法國作家布隆在《太平洋上的倖存者》一書中曾描寫過日本和美國在瓜達卡納爾島一帶的激戰,在這次被擊沉的軍艦中,有美國防空巡洋艦「朱諾」號。1942年11月12日上午11點01分,在一聲劇烈爆炸之後,這艘軍艦便在20秒內沉入海底。當時,艦上的人員傷亡很多,除了死去的人以外,還有上百名船員在重油覆蓋著的海面上掙扎。

軍艦被炸沉時,艦上用作燃料的重油全部浮出水面,海面上覆蓋了一大片厚厚的油層。「朱諾」號的遇難者向浮在四面八方的救生木筏游去。水手阿倫‧克利夫頓‧海恩終於爬上一隻木筏,他看到木筏周圍漂浮著許多沉船上的物品,僅衛生紙就有幾千卷之多。

已經爬上木筏的人,即使未曾負傷,也都被爆炸聲震得失魂落魄。他們默不做聲地環視著周圍的一切,好像根本聽不見傷員們求援的呼救聲。一個水手喊叫說:「幫我一把吧!我游不動了,我的腿已經不行了。」他被拉上了木筏。這時天空中陰雲密佈,海面上平靜無波。

「朱諾」號的遇難者身穿各種不同服裝,有許多人幾乎赤身露體,因為他們的衣服在爆炸時已被撕破。不過,多數人還是穿著救生衣。

海恩的那只木筏上,前後爬上去15名遇難者,他們從昏迷狀態中清醒過來後,看到海面上到處都是煙霧,便說道:「驅逐艦就會來接我們的。」

有的人傷勢很重,身上傷口還在不停地流血。有的人躺在木筏上死去,就被別人推下海,以便給活人騰出地方來。「朱諾」號遇難者的悲慘狀況,使我們對於那些海上漂流者的思想行為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他們在遭遇了一場毫無思想準備的意外災難之後,又不得不與兇惡的鯊魚作鬥爭。

「很奇怪,」海恩回憶說,「那天的整個下午,木筏上的人就在這種無休止的閒談中度過。」他們所談的都是估計何時可以遇救的問題。有人提出一種看法,大家就隨著議論一番,然後又有人提出另一種看法,接著又是一番議論,總之,一個下午就這樣地過去了。天黑之前,下起了濛濛細雨,空氣更加潮濕。幾隻木筏之間的距離並不太遠,一隻木筏上的人們坐在木筏後部,用腿打水推動木筏前進,其他木筏也跟著照辦,於是,過不多時,便有4只木筏會合在一起了。

夜晚並不寧靜,因為不管哪只木筏總是有人不斷喊叫:「來船了!」來船援救是大家唯一的希望,只要有人一喊,大家都不由得注視著他所指的方向,吹口哨,舉手在空中揮動。但實際上根本沒有船,喊叫的人不過是出自幻想。兩三小時過後,這種喊叫聲減少了,但是極度苦悶的心情,使得後半夜更為難熬。垂死的傷員呻吟著,其他人則時時發出難以忍受的失望的歎息。死亡使重傷者停止呻吟時,大家好像是減少了一點精神負擔。這時還常常有人發生幻覺,高叫:「船來了,船來了!」其實什麼也沒有。於是,大家便罵了他一頓。

第二天,即11月13日,對於所有遭受苦難的人們來說,看到日出便像得到一點寬慰和希望。但對於「朱諾」號的遇難者來說,這種希望卻很渺茫,附著在他們身上的重油開始揮發,人們的眼睛受到重油的刺激,就像被火烤一樣疼痛難忍。到哪裡去找淨水來洗眼睛呢?用海水洗眼睛只能越洗越糟。想用什麼東西擦擦眼睛,可所有的衣物都沾滿了重油,連他們的雙手也都沾滿了擦不淨的帶刺激性的黑色重油。

「我們的眼睛都要瞎了!」

這一聲喊叫立即引起大家的驚慌。由於長時間忍受著這種像烘烤一般的刺痛,現在有人這樣一提,大家立刻感到失明的危險就在眼前。於是有人說不如跳下水去淹死算啦。

「一群傻瓜!不是還有衛生卷紙可用嗎?」

在這種危急情況下,提出使用卷紙擦眼睛的辦法,真不啻是天才的發現。幾千卷白卷紙這時還漂浮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打撈起來並不費力。卷紙雖然已泡在重油裡,但打開之後,中間還是乾淨的。於是,大家就用卷紙來擦眼睛,失明的恐懼也隨即消失。

對於遇難者來說,使他們感到痛苦的並不僅是眼睛問題,有些人開始嘔吐,胃裡翻騰得難以忍受。在一般情況下,從海上被救起的遇難者,都要給喝點什麼才行。但現在木筏周圍只有重油,而喝重油肯定是不行的。自從昨天吃過早飯之後,這些死裡逃生的人還一直未進飲食。因此,經過一段時間之後,胃就開始有反應了。不過,有了卷紙擦眼睛的經驗,這個問題也總可以想辦法解決的。於是,有人提議:

「我們無論如何也要離開這個重油區,可以用腿打水推動木筏前進,雖然速度慢,但我們總是能離開油區到達淨水區的。」

可是又有人說:

「你瘋啦!在潔淨海面上會遇到鯊魚的!」

鯊魚共有250多種,有的只有30厘米長,有的軀體很大但不傷人。例如在北大西洋上常見的姥鯊,有的長達15~18米,它們只吃浮游生物,並不傷人,有時還會傻頭傻腦地鑽進漁船的拖網裡,傷人的鯊魚一般身長1.5~7.5米,共有36種,其中最兇惡的要算是白鯊。白鯊一般重4噸,肌肉發達,行動迅速,凶狠殘暴。相貌醜陋的雙髻鯊,頭部呈丁字形,兩端各有一隻兇惡的眼睛。雙髻鯊生活在深海,一旦發現獵物,它就像幽靈一般從暗處鑽出來,先在獵物周圍繞圈,越繞越近,最後發動進攻。

「朱諾」號的遇難者們並不知道鯊魚有這麼多種類,只要他們一聽到「鯊魚」這個詞就嚇壞了。所以有人一提起鯊魚,大家都默不做聲了,這時木筏上只有傷員的呻吟聲。

海軍軍官布洛傑特上尉也在這4只連在一起的木筏上,11月14日早晨,即遇難的第3天,他提出要由他來擔任指揮。他說:

「『朱諾』號下沉的時候,我們已經看到了陸地,大約離聖克裡斯托瓦爾有20海里,也許還近一些。我們一定要爭取向那裡靠近。4只木筏連在一起要留出一定間隔,受傷的人都坐在後面的兩隻木筏上,身強力壯的坐在前面木筏上,一齊用腿打水,推動木筏前進。這樣雖然速度很慢,但也比停在原地不動好得多。」

很多人一起喊起來:

「碰到鯊魚怎麼辦?」

這位上尉對海軍出版的小冊子是完全相信的。事實上,吃人的鯊魚不管人是成群的還是個別的,也不管是健康的還是負傷的,它都要進攻。人與鯊魚之間根本沒有道理可言。鯊魚的腦子很小,長在一個柔軟的顱骨裡,身上的肌肉很發達,因為它沒有魚鰾,必須不停地游動才能避免下沉。鯊魚的生命力使人難以想像,其凶殘也是舉世無雙的。例如,捕鯨者在船邊撒下剁碎的鯨魚肉,立刻就會招來貪吃的鯊魚。捕鯨者們在捉住鯊魚後,把它們開膛掏出內臟,然後再放回大海。這時,這些沒有內臟的鯊魚還去捕食那些碎鯨肉,而且還會相互吞食同類,甚至也吃自己的內臟。

鯊魚的嗅覺十分靈敏,「朱諾」號遇難者周圍之所以未出現鯊魚,可能是由於水面有重油的緣故。木筏上的人們用腿打水使木筏慢慢向前移動,最後終於離開了油區來到潔淨的海面上。這裡沒有鯊魚,可是飢渴使人難以忍受,連說話也不起勁了。

11月15日,即第4天的清晨,一架B-17型「空中堡壘」轟炸機發出轟隆的響聲低飛在木筏上空。木筏上的人全都站起來,揮動雙臂呼叫求救。飛機發現了木筏,但卻不能在海上降落,於是它向一艘軍艦報告,指出木筏所在的位置。在飛機離去之前,丟下一個橘紅色的東西飄落在海面上。

「是一隻充氣橡皮艇!」

大家望著這只橘紅色橡皮艇在海上漂浮著,可不知怎樣才能把它拿過來。

「我們可以游過去把它拿回來。」

「若是碰到鯊魚呢?」

布洛傑特上尉決定讓那只載了三個人的木筏去取回橡皮艇。木筏上的人用腿打水前進,他們抓住橡皮艇後,吹滿氣帶了回來。

「現在該怎麼辦呢?」一些人問道,「總不能大家都上橡皮艇吧?」

最後,大家決定讓另一位傷勢嚴重的上尉軍官和兩名水手上了橡皮艇。橡皮艇上有槳,由橡皮艇拉著一長串木筏划槳前進。但是速度卻慢得出奇,因為使勁划槳掀起的波浪妨礙了後面木筏的前進。

太平洋上,天空和海面都呈深藍色。熾熱的太陽在空中閃射著金光,木筏上的人們一直抱怨為什麼不陰天下雨,那些身穿油污衣服的人幸而因此保護了皮膚,而那些沒有衣服的人卻被曬得乾渴難挨。在陽光暴曬下,沒有衣服的人嚴重脫水,身體軟弱得像初生嬰兒一般。許多人因重油中毒死去,活著的人也因前途渺茫而悲觀失望。

「我們下水游吧,淹死也就算了!」

他們打算抱著漂在木筏周圍的木板或圓木在水中游。

「碰到鯊魚怎麼辦?」

「那就自認倒霉吧!」

不少人心煩意亂,不顧一切跳下水去,1小時後,有一個人回來說:「不行,游不出去。」可是另外一些人卻再也沒有消息了。原來4只木筏上共有100人,現在只剩下了50人。傍晚時分,在橡皮艇上划槳的兩個人發表意見說:

「最好是把你們丟下,我們快些向陸地去尋求援助,這樣做更明智一些。」

他們說完,不等木筏上的人回答便自己解開拉木筏的繩子,帶著負傷的上尉逕自劃走了,從此就再沒有人見到過他們。

炎熱的白天過後,寒冷的夜晚來臨,由於晝夜溫差較大,一到夜間感到特別寒冷。木筏上的遇難者緊緊靠在一起還是不能御寒。有人漫不經心地把腿伸進水裡打水,喊叫說水裡是溫暖的,於是大家都跳進水裡取暖。他們用手抓住木筏,只把頭和雙臂露出水面。

「這太好啦!」

「不怕鯊魚嗎?」

「不管它,死就死吧!」

但是,鯊魚一直沒有出現。許多人就這樣一直泡在微溫的海水裡,既解決了寒冷又消除了乾渴。這時天空中升起上弦月,海面上有微弱的月光。遺憾的是,海浪大作,用繩子拉在一起的木筏被水沖得不斷嘎嘎作響。第5天,即11月16日的早晨,木筏上的人發現幾隻木筏均被衝散,相互之間已距離很遠,再也無法拉在一起了。

海恩所在的木筏上共有12個人,由於海上波濤洶湧,不能再用腿打水前進,除了聽天由命之外,別無其他辦法可想。此時已有一些人在默默地祈禱。

遇難者們望著隨波顛簸、遠遠離去的其他木筏非常驚駭,因而一個上午都在這種緊張氣氛中度過。有幾架飛機低空飛過海面,在木筏上盤旋了一陣,然後便飛走了。遇難者們向飛機伸出拳頭恨恨地罵著:

「你們想叫我們死在這裡嗎?派一隻驅逐艦來就這麼難!」

海恩暗想,可能是戰鬥還沒結束,所以不能派驅逐艦來救人。這一天,一個躺在木筏上的人忽然喝起海水來,大家勸阻、責罵他,他都不聽,一下就喝了幾升海水,過不多時他就死了。

傍晚時分,鯊魚出現了,先是一條,接著是兩條、三條,而且越來越多。它們並不靠近木筏,而是在木筏周圍轉來轉去,有時還露出白色的肚皮。大家打水趕鯊魚,可是不但沒把鯊魚嚇走,反而越來越多。鯊魚之所以不接近木筏,只是因為尚未選定進攻目標。

「我們見到的鯊魚越多,便越弄不清它們的生活規律,」庫斯托船長曾寫道,「我們永遠也不能事先預料一條鯊魚將要幹些什麼。」美國海洋學家倫納德‧恩格爾證實,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某一條鯊魚要去咬某一個人的肚子,而另一條鯊魚則猶豫不決地繞來繞去,其他的鯊魚則不理不睬地從旁游過去。」

11月16日夜間至17日,瓜達卡納爾島附近十分寒冷,因而海恩木筏上的許多人都不顧鯊魚傷人的危險,跳進水中取暖,他們想在鯊魚接近時立即爬上木筏。

鯊魚果然來了,而且為數甚多。這天夜裡,一名水手被鯊魚吞食了。他剛被咬時,還喊叫著想要爬上木筏,可是後來又來了一些鯊魚,把他拖進水中撕成了碎塊。這時其他人都嚇壞了,有的已失去理智,一個人聲稱他一定要游到岸上去,但他還沒有游出20米,就被鯊魚咬住拖到水下去了。

被鯊魚包圍的木筏上,人們的神經都已錯亂。有人說他清楚地看到「朱諾」號就在木筏下面,他要到這艘巡洋艦上去尋找食物和衣服。當時大家好像都看到了海裡有發光的東西,許多人跳進水中,游向幻想中的「朱諾」號。海恩也跳了下去。他後來回憶說:「當然,我什麼也沒找到,然後我又恢復了理智,明白這是自己去送死,所以就不再相信有軍艦的話了。」幸運的是,在海恩潛入水中的時候,竟然沒有一條鯊魚接近他。

1942年11月17日,也就是第6天的黎明,木筏周圍已無鯊魚,海面也平靜下來。太陽升起之後,天空晴朗無雲,燦爛的陽光又使那些衣不蔽體的人乾渴難挨。他們的肩背都裸露在外面,經不起長時間的暴曬,只得常常浸在水裡以緩解灼熱和乾渴。

木筏上的人全都處於虛脫狀態,神經錯亂、暴躁不安。如果有誰不慎碰了別人一下,立刻就會招來一番大罵,甚至被毆打一頓。那些奄奄一息的人相互扭打的情景是很淒慘的。有的時候他們忍不住又談起如果回到家裡將要做些什麼事等。總之,只要能回到家鄉,幹什麼工作都可以,必要時可以去種田,但無論如何再也不出海了。其中一人說:

「只要木筏一靠岸,我留在任何一個島上都行,今生今世永不再上船了!」

別人也都贊成他的說法,表示願意和他一起留在島上,不管幹什麼都可以,只要不再上船就行。這時他們已把3分鐘前還思念的家鄉置之腦後了。

夜晚來臨,有一個人說他清清清楚楚地看到「朱諾」號炮長躺在海底向他招手致意。然後他又說:

「我要去找它。」

他小心翼翼地脫掉救生衣和身上的衣服,不顧別人的勸阻,毅然跳進水中。這時,木筏上的人只見一條鯊魚的白肚子向上一翻,以後就什麼也沒有了。這一夜,有兩名抓住木筏一直泡在水裡的人被鯊魚吃掉了。

11月18日,失事後的第7天,木筏上只剩下4個人了。海上波濤洶湧,天空濃雲密佈,然後下起雨來。下雨對海上的遇難者來說,簡直就是上帝的賜福,因為木筏上的人早已乾渴得以忍受了。他們用帆布接了雨水大喝起來。

快到中午時,1只海鷗飛過來,它從木筏上空飛過之後又飛回來,落在木筏的一角上。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身穿救生衣漂浮在海上的遇難者,對于飛近的海鷗是恐懼的,因為海鷗會啄他們的眼睛,吃他們的肉。性情溫和的海鷗本來不是人類的仇敵,有時還可被人類馴養,但海鷗畢竟是一種肉食鳥類,在漲潮時它為了尋覓食物而兇猛異常。它看到身穿救生衣的遇難者,就認定這是一種新鮮美味的食品。如果人已經死去,便很容易被海鷗啄食乾淨,如果人還活著,它們就開始啄他的眼睛。覓食的經驗比一切都重要,因為這是由動物的生存本能所決定的,海鷗當然也不能例外。在海戰之後,被打撈起來的遇難者屍體,有的眼睛被啄空,有的臉上的肉被啄掉,情景之慘令人目不忍睹。

1942年11月18日這一天,1只海鷗又找到了「朱諾」號的遇難者,落在他們的木筏上。但這一次木筏上的人卻不怕它,因為他們有4個人,而海鷗只有1只。他們不僅不怕它,還想把它吃掉。

海鷗望著他們4人,以為找到了食物,而兩名遇難者則饞涎欲滴地張著嘴慢慢地靠近了海鷗,把這只海鷗作為挽救他們生命的食物。兩人突然撲上前去抓住了海鷗,海鷗羽毛紛飛,大聲哀鳴,兩名遇難者也激動得大聲喊叫。由於多日未吃東西,他們非常虛弱,雙手發抖,最後,海鷗終於從他們無力的手中掙脫飛走。他倆咒罵起那只海鷗,而另外兩人則責怪他們把能救命的食物放跑。他們用盡了罵人的字眼,同時還號啕大哭起來。

那只海鷗在空中盤旋了幾圈之後又落在木筏上。它可能因疲憊而飛不動了,也許是受了傷。木筏上的人一心只想把它抓來充飢。他們又慢慢爬近,終於又把海鷗捉住,這回緊緊抓住再也不鬆手了。他們把海鷗的脖子擰斷便生吃起來,雖然每人分到的不多,但總算吃到了食物。

在海軍史上,我們曾讀到過海上遇難者捕魚充飢的記載,但是海恩他們卻沒有想到去釣魚。可能他們總認為很快會有人前來援救,或是擔心釣魚引來更多的鯊魚。

這一天,他們剛吃完那只海鷗,便有一架飛機低空飛過,又投下一隻橡皮艇。可是橡皮艇與木筏相隔太遠,無法拿到,並且在木筏與橡皮艇之間又有鯊魚出沒。

夜晚臨時,4個人不顧鯊魚傷人的危險,都抓住木筏將身體泡在水裡取暖。當時空氣很冷,而海水卻是微溫的,他們只能用這種辦法來暖和身體並解除乾渴。

11月19日,即第8天早晨,只有3個人爬上了木筏,另外1個人則不知是掉在海裡淹死了,還是被鯊魚吃掉了。對於處在生死邊緣的這3個人來說,失蹤者的去向問題,對他們已是無關緊要的了。

這三位倖存者是海恩,一個被海恩稱之為「墨西哥人」的水手,再有一個是不知姓名的裸體人。天一亮,這位不知姓名的裸體人就望著海面說:

「離此不到一海里的地方,有一隻白色醫療船,我們應該跳下木筏游過去。」

他的語氣十分肯定,就連海恩和「墨西哥人」也動心了。可是海恩卻堅持說:「我知道,凡是離開木筏的人都死了。如果我們離開木筏,肯定也會死的。」

於是,裸體人不再說話了。這一天就這樣在平靜中度過。當寒冷的夜幕降臨時,裸體人便向海恩要他身上的衣服穿,海恩毫不客氣地拒絕說:「這簡直不通人情。」這時,裸體人又產生了幻覺,他說「朱諾」號就在木筏下面,他要下去尋找需要的東西。

在月光照耀的木筏上,海恩和「墨西哥人」拚命拉住處於幻覺中的裸體人,不讓他從木筏上跳下去,但他的精神錯亂越來越嚴重,他們兩個人怎麼也拉不住他。最後,裸體人終於掙脫他們的手跳進水中向遠處游去。木筏上的兩個人看到黑色水面上有鯊魚在游動,裸體人想用拳頭打水趕跑鯊魚。他們在月光下看到黑脊背白肚皮的鯊魚在水面上翻滾,裸體人喊了一聲之後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11月20日,木筏上只剩下了兩個人。海恩以為這是第7天,實際上卻已是第9天了。海恩把自己的一把刀子送給「墨西哥人」作為紀念。在這一天裡,飢餓和乾渴又開始折磨他們,特別是乾渴使他們難以忍受。海恩和「墨西哥人」的神志已經模糊不清,他們兩人各自坐在木筏一端用腿打水,幻想用這個舉動來驅逐鯊魚。總算走運,白天未出現鯊魚。他們想,到夜晚多少可以睡一睡吧。

夜間,海恩被「墨西哥人」的呻吟聲吵醒。只聽「墨西哥人」說:

「有人用刀子扎我的腿!」

「怎麼會有人用刀子扎你呢?這裡只有你我兩人,而且你也知道昨天我把刀子送給你了,你不會自己扎自己吧?」

「疼死我啦,快送我去醫院!」

海恩瘋狂地在水裡搖動著雙腿,連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在幹什麼,他只想趕快把「墨西哥人」送到醫院去。後來,「墨西哥人」大叫一聲撲到海恩身旁,這時海恩才發現,原來是一條鯊魚咬住了他的腿。海恩用力拉住他往木筏上拖,可是又來了一條鯊魚,兩條鯊魚一同往下拖「墨西哥人」,並且邊拖邊吃起來。海恩怎麼也拉不住,「墨西哥人」終於被鯊魚拖走了。

海恩自己為什麼未被鯊魚拖走呢?他是一直在木筏上,還是從水中又上到了木筏呢?這些事情連他自己也記不得了。總之,這一夜是漫長的,而到第二天時,海恩已精神失常,他彷彿看見夥伴們都躺在海底的一隻船上。海恩叫他們游上來,他們回答說不行,因為他們守衛著那隻船。海恩問他們:「在船上是不是一切順利?」他們回答說:「是的,一切都好。」於是,海恩就跳進海裡去找他們。他一跳進水裡,立刻恢復了理智,又趕忙爬上木筏。他上了木筏之後又出現幻覺,而跳進水裡則又恢復了理智。他就這樣反覆了兩三次。

到中午時分,海恩完全恢復了理智,他決定無論如何必須留在木筏上。不久,一架飛機在上空盤旋了幾圈之後飛走了。海恩後來回憶說:「那時我已經絕望了。這架飛機也會像前幾架一樣,丟下我不管的。駕駛員可能把我當成日本人,因為我渾身都是黑的。」當然,是重油染黑了他的皮膚。後來,又來了幾架飛機,在木筏周圍投下煙幕彈。煙霧籠罩著海面,直到海恩發現來船時,煙還在繼續上升。以後發生的事情就簡單了:一隻小艇救起了海恩,把他送到一艘驅逐艦上,然後轉送到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