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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東洋水遠大仇報,西方路直法眼明

深秋的陽光明亮卻不熾熱,南山與石琅玕正在後園觀看南山豢養的兩隻白鶴起舞,南山問道:「琅玕哥,這次朝廷要重新分封四道忍者,你會出面接受朝廷的分封嗎?」

石琅玕道:「當然不會。而且我與歸鳳兄的看法一致,恐怕此事並非如此簡單。」

南山又問道:「有什麼不簡單?」

石琅玕道:「這道聖旨本身便有些蹊蹺,所有色忍以上忍者必須全部集合到一個絕地深谷之中,只怕所為不善。」

南山道:「你是說皇帝想要對忍者不利?可是他應該知道三道忍者一向對他忠心耿耿,若非三道忍者暗中助力,朝廷怎能打敗那些賊寇?何況如今北道忍者也已歸順朝廷,小皇帝沒理由想要加害諸道忍者呀。」

石琅玕道:「三道忍者忠心效力朝廷不假,可是若沒有北道忍者相助,黃巢也不會張狂到如此地步。再說,聖旨雖名為皇帝之旨,還不知是誰的意圖呢。」

二人正說著話,忽見天邊飛來一隻白鶴,逕直落入前面院中去了。

南山說道:「是哥哥回來了,咱們瞧瞧去。」說罷拉著石琅玕便走。

二人進了堂屋門,見光波翼正與蓂莢說話,南山叫道:「哥哥,你回來了。」

光波翼應道:「你們來得正好,我馬上要去見風長老,你們也快收拾一下,明日便啟程去杭州。」

南山訝道:「去杭州?為什麼?」

光波翼與石琅玕對視了一眼,石琅玕道:「歸鳳兄果然有先見之明。」

南山急道:「你們兩個打什麼啞謎?什麼先見之明?」

光波翼道:「我去探過那個山谷,朝廷集結了許多兵馬在那裡,名義上雖為護駕,只怕另有所謀。」

蓂莢插道:「歸鳳哥正是要去勸說風長老,不讓諸道忍者奉旨入山。」

南山道:「難道小皇帝真想加害忍者不成?可風長老一向是個老愚忠,他如何肯聽哥哥的勸?」

蓂莢道:「南山,不得無禮。」

光波翼道:「你還記得你們與孫先生臨別時,孫先生托琅玕兄轉告我的話嗎?」

南山尚未想起來,石琅玕接話道:「孫先生說,廣明元年正月初八那日,歸鳳兄離開長安之前,孫先生曾給歸鳳兄看過一幅圖畫,但那只是第一幅圖,如今這三幅圖畫均已完成,都在聖上手中。」

光波翼點頭道:「不錯,你們可知那三幅圖畫所畫何物嗎?」

南山好奇問道:「是什麼?」

光波翼道:「孫先生本是一位閒逸之士,非官非宦,卻被點為欽差,出訪各忍者道,所為何也?」

南山搖了搖頭。

光波翼又道:「他們看重的正是孫先生的丹青妙術,還有他的過目不忘之能。命孫先生出訪各道,實為讓他繪出四忍者道之詳細地形圖來。」

南山訝道:「如此說來,小皇帝早就想要對付各道忍者了?」

光波翼道:「當時皇帝年幼,這恐怕多半是田令孜的主意。田令孜城府極深,我看他早已對忍者多心了。」

南山道:「這麼說,這次下旨重新分封四道,也是田令孜的主意嘍?」

光波翼道:「未必盡然。那山谷在陝州境內,守在山谷四周的都是朱全忠的部隊,或許此事與他也有干係。」

石琅玕道:「朱全忠自從歸降朝廷之後,一路平步青雲,追剿黃巢時立功最大,如今非但是實力最強的節度使,還被封作同平章事,此人絕非等閒之輩。」

南山道:「陷害李將軍的不正是此人嗎?當年帶領南詔武士劫持先皇的也是他。這人一定不是好人,小皇帝居然還重用他。」南山扭頭見光波翼蹙眉深思,又問道:「哥哥,你在想什麼?」

原來光波翼聽石琅玕說起朱全忠之事,忽然想到目焱說的那股新生力量,還說那人與黃巢不可同日而語,乃是真正做大事之人,不禁又想起當年會稽城那一戰,也正是因為這個朱全忠——當時名為朱溫,黃巢大軍才得以全身而退。

聽得南山相叫,光波翼忙回過神來說道:「我忽然想起當年一位道長送我的讖語,他說我『逢凶化吉歷驚險,木龍吟時隱南山』。今年歲在甲辰,正是木龍年,只怕是要應了這句讖語。」

南山忙說道:「前一句倒是應驗了,這『木龍吟時隱南山』卻是何意?是說我嗎?」

光波翼笑道:「你也有份,不過這南山恐怕是指杭州西湖畔的南屏山。」

「南屏山?那裡不是有我們紀家的別墅嗎?」南山怪道。

光波翼點頭道:「新宅未建好之前,只好先到那裡住一段日子。」

「什麼新宅?」南山又問道。

石琅玕接道:「三個多月前,歸鳳兄便在餘杭徑山腳下置買了一塊兒地,打算建一座宅院,讓咱們都搬去那裡。另外,西湖畔南屏山的宅院有些損毀,如今已修葺得差不多了,剛好可以住進去,所以適才我說歸鳳兄有先見之明。」

南山問道:「咱們為什麼要搬走?」

光波翼道:「如今這清涼齋已不再是個秘密所在,忍者中很多人都已知曉此處,難保朝廷不會知道。不但我們要搬走,所有忍者都要搬家。」

南山詰道:「為什麼?就算朝廷要和咱們翻臉,難道咱們還怕他不成?只需哥哥一人,便能殺光那個小皇帝和他手下所有大臣,咱們為何要躲出去?」

蓂莢道:「傻丫頭,難道歸鳳哥當真能去將他們都殺了不成?如果朝廷對忍者起了芥蒂之心,咱們既不能將他們殺掉,也不想被他們不斷追殺騷擾,就只有避開而已。」

南山又問道:「那西湖南屏山的宅子就不會被人尋到嗎?」

光波翼道:「徑山的新宅尚未建好之前只好先住那裡,畢竟知道那宅院的人不多,短期內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再說,這清涼齋和南屏山的宅子我們都不會荒廢掉,時常換換住處,也未嘗不是好事。徑山那邊,就要請琅玕兄多費心了。」

石琅玕道:「歸鳳兄放心,我再多雇些匠人,年底前一定住進去。」

南山捶了石琅玕一拳道:「哼,原來前幾次你都是偷偷去蓋房子、修房子,還騙我說東說西的,你這個臭石頭!」

石琅玕嘻嘻笑道:「歸鳳兄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可怪不得我。縱然沒有這場變故,你難道不想回江南去嗎?」

光波翼看著二人笑了笑,對蓂莢說道:「蓂莢,你去把藥師兄送我的那瓶藥粉和那兩個蠟丸拿來,我這就動身。」

蓂莢點了點頭,卻看著光波翼,並不急著去取藥。光波翼微微笑道:「放心吧,我會小心照顧好自己的。」

……

送走了光波翼,蓂莢幾人便開始打點行裝,因為要帶著小蘿與紀祥,還有石琅玕的雪螭馬,大家便只有乘馬車趕路。

一路風塵僕僕,總算趕到杭州城外西湖南岸的南屏山慧日峰腳下,卻見那紀宅的大門與院牆都已粉飾一新,果然是新近修葺的。

曾叔聽見叩門聲迎將出來,見到闊別數載的蓂莢等人喜出望外。蓂莢卻暗自感慨曾叔年歲已老,眼見腿腳不如幾年前那般爽健了。

進到房內,但見到處陳設著雙喜擺件,並蒂蓮的插瓶、鴛鴦戲水的桌布、鳳求凰的門簾,四壁也張掛著大紅的紗幔,結著大紅的牡丹花結。

南山驚訝地看了看石琅玕,石琅玕笑道:「原本便說要給你們驚喜的。歸鳳兄早同我商量好了,十月十八咱們雙喜同門,不知兩位姑娘意下如何?」

南山張著小嘴怔了怔,揮臂捶了石琅玕一拳,然後轉身撲到蓂莢懷中,抱住蓂莢,竟嚶嚶地哭了起來。

石琅玕卻笑呵呵地上前對蓂莢施了一禮,道:「在下石璞,字琅玕,願娶南山姑娘為妻,特向蓂莢姐姐提親。」

蓂莢也羞紅了兩頰,此時低頭看了看南山,輕聲叫道:「好妹妹。」

南山忽然撲哧笑了一聲道:「全憑姐姐做主,叫我做甚?」仍伏在蓂莢懷中不肯出來。

蓂莢道:「我不答應。」

南山聞言立時放開蓂莢,問道:「為什麼?」

蓂莢笑道:「你不是說全憑我做主嗎?為何卻急成這樣?」

南山紅了臉,道:「誰急了?我又不想嫁他。」

蓂莢又對石琅玕笑說道:「我就只有這一個妹妹,也是我唯一的親人,連一件像樣的聘禮都沒見到,怎能隨隨便便就把她嫁給你?」

石琅玕忙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錦盒道:「聘禮自然有,而且應有盡有。不過一般的俗物也不稀罕,只有這一件才配得上南山姑娘。」

蓂莢聞言忙將錦盒接過來,轉身放在案上輕輕打開,南山也早已好奇地湊過來觀看。

錦盒輕啟,一隻銀白色指環現在眼前。

南山拿起指環細細把摩了一番,見指環上有三個梵文字母,並無其他特別之處,便說道:「這有什麼稀罕?不過是只銀指環罷了。」

石琅玕道:「這可不是尋常的指環,也並非白銀打造成的。這個指環叫作噶瑪指環,不知其何所從來,也不知由何物所成,卻有奇特妙用。」

南山道:「不知何所從來,你又如何得來?」

石琅玕道:「這是先父從一位胡人手中買來的,只是那胡人也說不清這指環的來歷。」

南山又問道:「卻有何妙用?」

石琅玕道:「將這指環戴在指上,但凡欲為大事,先念一句咒語,然後在心中默想所欲作為之事三遍,同時用手指輕輕撫摸指環,指環若顯黑色,則所為之事必不可做,做之有害。若指環顯紅色,則盡可為之,為之有益。」

「若仍是原來本色呢?」南山追問道。

石琅玕笑道:「若不變色,那便說明所欲之事非善非惡,做之亦無甚意義,何必再做?」

南山點點頭道:「還有些意趣。」

石琅玕道:「還不止呢。這噶瑪指環還可加速業果成熟,也即是說,無論為善為惡,只要戴著這指環,都可令善惡業報盡快成熟,現世現報,甚或轉眼即報。」

南山笑道:「哪有人帶著它,要惡報盡快到來的?」

石琅玕道:「惡報早到也未必是壞事,早報早乾淨,還有警醒人去惡行善之功。不過有些人即使造了惡業,也未必自知,世上以惡為善之人隨處都是。」

蓂莢此時插道:「石大哥說得是,世人不信因果,顛倒善惡之事的確不在少數。看來這噶瑪指環果真是件稀世之寶。」

南山嘻嘻笑道:「倒也有趣,只不知是真是假,我便戴上它試試看。」說罷便要戴上,被石琅玕一把拉住,道:「且慢!這指環的摘戴、使用都有咒語,若是隨便戴上,想要摘下來便不容易了。稍後我將咒語教你,待你記熟了再戴不遲。」

蓂莢道:「好,既然石大哥拿此等寶貝來做聘禮,我只有答應將南山嫁給你了。」

石琅玕忙笑著施禮稱謝,南山卻拉住蓂莢道:「姐姐這是什麼話,難道我就只值這一枚小小的指環嗎?」

蓂莢笑道:「莫說這一枚指環,縱是拿這大唐江山來,也換不走我的好妹妹。只不過,石大哥真心愛你、疼你,妹妹嫁給他,一定會得到幸福,姐姐也就放心了。」

石琅玕又施一禮道:「多謝蓂莢姑娘信任。在下一定不負所托,盡我所能,讓南山幸福一生。」

南山瞪了石琅玕一眼道:「油嘴滑舌。」心裡卻倍感甜蜜。

石琅玕又道:「等咱們安頓好,我還要再去置辦兩套婚禮服。上次在蘇州為蓂莢姑娘與歸鳳兄採買的婚禮服尚在,若蓂莢姑娘不喜歡,我便一道買新的來。」

蓂莢道:「那兩套我很喜歡,不必再買新的。」

南山道:「你要去哪裡買?我也同你一起去。」

石琅玕笑道:「怎麼,新娘子要親自去採買禮服嗎?」

南山又瞪了石琅玕一眼,蓂莢笑道:「你們一同去吧。」說罷下意識地向門外瞥了一眼。

南山最懂蓂莢心思,忙說道:「姐姐不必擔心,哥哥不會有事的。如今哥哥的忍術獨步天下,沒有人能夠打得過他。」

蓂莢微微笑道:「我倒不是擔心這個。」

南山又道:「哥哥既然跟琅玕哥定好了喜日,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蓂莢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家中安置妥當,次日早起,南山便駕鶴帶著琅玕飛往蘇州而去。

不多時,二人在城外降落,攜手而行。

石琅玕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祈求准提菩薩所為何事嗎?」

南山問道:「怎麼,你願意告訴我了?」

石琅玕道:「你可記得,當初你問我時,我說過什麼?」

南山道:「你說待你所求之事應驗時再告訴我。」

石琅玕笑道:「正是。」

南山怪道:「到底是什麼事?」

石琅玕含情脈脈地望著南山道:「你說呢?」

南山這才明白原來石琅玕所求者便是娶自己為妻,不禁紅了臉,羞道:「誰說應驗了?說不定明日我便反悔了。」

石琅玕搖頭道:「你是菩薩賜予我的,你跑不掉的。」說罷將南山拉過來,抱在懷中,二人愈擁愈緊……

話說光波翼見了風子嬰,與之長談徹夜,曉明厲害。而風子嬰也正好得了回報,朱全忠調集了三千弓箭手正發往陝州。最後,風子嬰終於答應抗旨,拒絕分封,率眾歸隱。並當即吩咐人手,令西道全道上下盡快收拾行裝,準備上路。

光波翼又駕鶴帶著風子嬰飛往勝神島,面見川洋長老,與其共商歸隱之事。

到了川洋長老家中,川清泉與沐如雪也出來與風子嬰和光波翼見禮,沐如雪懷中還抱著一個嬰兒。光波翼方知,秦山會戰歸來不久,沐如雪便嫁給川清泉,如今已生下一子。

大家無暇敘話家常,直說大事。近年混戰,川長老等人也早已對朝廷灰心,聽說要歸隱,可謂一拍即合。只是率領諸道忍者如此之眾,歸隱於何地,一時拿不定主意。

光波翼道:「我倒有個提議,不知兩位長老意下如何?」

風、川二人忙問有何提議。

光波翼道:「咱們各道所居之地,乃是當年忍者祖上為避武宗之難而千挑萬選出來的,如今卻均已被朝廷知曉。九州雖大,莫非王土,如今再想覓得更加隱蔽之處,只怕不易。依晚輩之見,倒不如離開大唐疆土,遠到異國他邦去。」

「異國他邦?」眾人均面面相覷。

風子嬰道:「翼兒,你心中可有明確地方?」

光波翼道:「我看日本國便是合適之選。」

「日本國……」川洋沉吟道。

光波翼又道:「日本國也算與忍者有些淵源,傳說當年賢尊者便到過日本。」

「哦?」風子嬰等人並未聽說過賢尊者駕鶴救貴妃之事,故而光波翼也未言明。

光波翼接道:「我也曾駕鶴到過那裡,還尋到過一些秀美清幽之地,若兩位長老願意去,我可請御鶴族忍者先去探好路徑,在日本國海岸接應大家。」

風子嬰問道:「怎麼,你還與御鶴族忍者有聯絡嗎?」

光波翼道:「實不相瞞,當年御鶴族忍者與北道反目,是我幫助他們逃走,並指給他們藏身之所。」

風子嬰點頭道:「如此也好,川長老,你看呢?」

川洋道:「好,就這麼說定了,咱們就去日本。」

大家很快議定,由川長老率領東道忍者準備出海船隻,風子嬰與光波翼共同飛往南北二道,調集眾人,同到東海岸邊會合登船。

當下,風子嬰傳令回西道,讓風巽率眾向東海出發,自己則與光波翼先去幽蘭谷。

四道忍者眾多,加之皆有婦孺老幼,舉家遷移,談何容易?一路上又不能暴露行跡,各道中只有極少數幾名帶隊者知曉目的地,卻也只知到東海岸邊而已。

上下忙碌半月餘,總算會齊了諸道人馬,分批登船出海,頭船便由馮遠海掌舵。

御鶴族忍者也早已往返了十餘次,接走了一大批忍者,先去日本開拓家園,準備迎接四道忍者到來。

光波翼正在岸邊為眾人送別,忽見藥師信與花粉雙雙走來,光波翼忙迎上問候。

光波翼見花粉始終拉著藥師信的手,說道:「藥師兄,花粉是我妹子,可我沒有盡到兄長之責,沒有照顧好她。她的命是藥師兄救回來的,日後還請藥師兄好好待她。」

藥師信道:「賢弟放心,我會盡力的。」

花粉聽光波翼說了這些話,此時方開口道:「哥哥,你也要多保重。」眼中竟有些濕潤。

藥師信見狀說道:「你們兄妹兩個說會兒話,我先送行李上船。」

見藥師信上了船,光波翼微笑道:「這世上沒有比藥師兄更好的人了,妹子是有福之人。」

花粉點點頭,問道:「哥哥日後會來看我們嗎?」

光波翼道:「當然會。茫茫海中有相依,看來那位道長的讖語都應驗了。」

花粉笑了笑,又道:「哥哥回去替我向南山姑娘與蓂莢姑娘問好。」

光波翼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錦盒遞給花粉道:「我答應過要送一個玉墜子給你,好容易才尋到這個,也是我對你和藥師兄的祝福。」

花粉將錦盒打開,見裡面是一對翡翠雕成的人偶,一個老翁與一個老嫗笑呵呵地抱在一起,通體碧綠晶瑩,唯獨兩個人的頭髮處恰好是純白色的玉質。

花粉撲哧一笑,道:「好可愛,謝謝哥哥。」

光波翼道:「祝願你們白頭偕老。」

花粉輕輕點頭道:「從前,我只知道愛一個人是如此痛苦,如今我才知道,被一個人深深愛著是如此幸福。」

大船一艘艘離岸,風長老最後登船,光波翼將一個沉甸甸的包裹交到風子嬰手中道:「長老,這是給茂娃和藍兒的,這兩個孩子就拜託您老了。」

風子嬰道:「你放心吧,我風家人都會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我也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親孫子,將來我會親自教授他們兩個忍術。」

光波翼忙深施一禮道:「我代姐姐、姐夫多謝長老大恩。」

風子嬰扶起光波翼道:「何必見外。翼兒,你當真不隨我們一同走嗎?」

光波翼道:「一來,我還要去面見皇上;二來,難保中土尚有遺存之忍者、高人,萬一將來起了風浪,我留下也好對其有個約束。」

風子嬰點點頭道:「也好,只是將來少人照應,你自己要好自珍重。」

光波翼道:「長老放心,我已覓好了退路,人少好藏身。再說,黑繩兄與李將軍還在,我們彼此也會互相照應。」

風子嬰道:「日後你若見到黑繩三,替我罵他兩句,就說這小子忘恩負義,有了媳婦便不念舊情了。」

光波翼笑道:「我知道長老心中惦記他,何必說違心話?」

風子嬰哈哈笑道:「好,那你告訴他,有空到日本來看我們。」

光波翼道:「好,我一定把話帶到。」

望著船隊悠悠遠去,光波翼心中念道:「阿尊者預言未來忍法將興於東方,原來如此。只可惜……」

飛往成都的路上,光波翼忽然覺得這天地有些空蕩蕩的,既有些失落,又有些輕鬆,更像是從夢中醒來一般。

到了成都僖宗行在所,光波翼自稱密使獨孤翼,請求見駕。

等候了半晌,有人引著光波翼,七轉八轉地進了一間屋子。只見屋中立著一人,呵呵笑道:「哎呀,獨孤將軍,好久不見哪!」正是大宦官田令孜。

光波翼忙回禮問候。

寒暄過後,光波翼不見僖宗在房內,卻見田令孜身後站著一名少年,大約十七八歲模樣,清秀俊美,看著十分面善,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田令孜見光波翼盯著少年看,遂笑道:「我來為你二人引見引見,這位是聖上的愛臣獨孤翼將軍,這位是朱全忠朱大人的義子朱友文將軍。」

光波翼與朱友文互施一禮,光波翼問道:「田大人,不知聖上何在?」

田令孜道:「聖上近來龍體欠安,凡事只好由咱家代為傳稟。將軍一別數載,音訊全無,不知都去了哪裡,如今又為何忽然現身哪?」

光波翼心知僖宗必是心虛,不敢出來見自己,對田令孜笑道:「在下是來啟稟聖上,各道人馬,血戰數載,如今失地已復,賊寇伏誅,眾人不敢居功受封,都已解甲歸田,退隱山林去了。」

田令孜微微一怔,問道:「將軍說各道人馬都已歸隱山林了?」

光波翼道:「正是。」

田令孜訕笑了一聲,似乎不經意般回看了一眼朱友文。

光波翼忽然察覺到有人施展了禁術,此時驀然想起,眼前這個朱友文,不正是當年自己在建州城潛入黃巢帥府時遇見的那個童蒙忍者嗎?還記得當時旋榮叫他「康勤」,似乎是遮楚天的弟子,不知何時竟做了朱全忠的義子。

(按:《舊五代史》《梁書卷十二·宗室列傳》述:博王友文,本姓康,名勤,太祖養以為子,受禪後封為王。為東京留守,嗜酒,頗怠於為政。友珪弒逆,並殺友文。末帝即位,盡復官爵。)

光波翼問朱友文道:「在下一直覺得朱將軍面善,剛剛記起,在下與朱將軍在建州曾有一面之緣。不知遮楚天遮先生與朱將軍有何淵源?」

朱友文微微笑道:「獨孤將軍好記性,實不相瞞,遮先生乃在下恩師。」

光波翼拱手道:「朱將軍果然是同道中人,失敬。」

朱友文也拱了拱手,道:「既然話已說明,在下請問獨孤將軍,近來可曾見過家師?」

光波翼聞言心道:「原來他並不知曉遮楚天被自己廢掉忍術之事。」遂問道:「怎麼?朱將軍近來與遮先生沒有聯絡過嗎?」

朱友文道:「在下軍務纏身,已有半年未見恩師之面了。」

光波翼道:「在下也有一段日子沒見過他了,或許他已隨四道忍者離開了。」

朱友文點了點頭。

田令孜見光波翼與朱友文已互相挑明了身份,便不再遮掩,說道:「聖上感念各道忍者忠心護主,本想封賜眾人爵祿,同時從中選拔俊秀,入朝為官,以為效君報國、榮宗耀祖。不想竟……如此豈不辜負了聖上美意?」

光波翼道:「我輩忍者自祖上始,便只為報國,不為榮宗耀祖。如今寇亂既平,又有田大人、朱大人這般忠勇之臣在聖上身邊,我等自可安心退隱了。」隨即瞟了一眼朱友文,朱友文頗有些不自在。

田令孜呵呵一笑,道:「既然如此,不知諸位日後有何打算?」

光波翼道:「各道忍者均已離開大唐疆土,請田大人轉告聖上,不必再掛念我等。」

田令孜「哦」了一聲,又問道:「他們去了哪裡?」

光波翼笑了笑,說道:「遠隔重洋之外,不會再回來了。」

田令孜點了點頭道:「真是可惜啊。」

光波翼道:「請田大人轉達諸道忍者對聖上的問候,在下這便告退了。」

田令孜忙道:「獨孤將軍不必急著走,這裡有聖上御賜的美酒,還有其他賞賜,將軍無論如何也要領了聖恩再走不遲。」說罷回頭叫道:「來呀。」

只見一名小宮監端著一個托盤從後面走出來,托盤上承著一隻純金酒壺和一隻純金酒杯。

田令孜親自端起酒壺斟滿一杯酒,端起酒杯道:「將軍,請。」

光波翼施禮道:「臣恭謝聖恩。」接過酒杯又道:「在下豈敢獨享聖上所賜,這第一杯酒理應先敬田大人。」說罷舉杯齊眉,敬到田令孜面前。

田令孜忙道:「這是聖上賜予將軍的,咱家怎敢僭受?將軍不必謙讓,快請滿飲此杯。」

光波翼微微一笑,道:「如此,告罪了。」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田令孜道:「好,請再飲。」說罷又斟滿一杯。

光波翼亦不再推辭,如此連飲了三杯御酒。

放下酒杯,光波翼忽然臉色一變,雙手摀住腹部叫道:「田大人,這酒……這酒……」

田令孜呵呵笑道:「不愧是獨孤將軍,常人只飲一杯便倒,將軍居然連吃了三杯。」

光波翼額頭涔涔汗出,弓著身子,有氣無力地問道:「為什麼……要害我?」

田令孜道:「將軍請放心,現在還有救,只要將軍肯說出實情,咱家便將解藥給你。」

光波翼問道:「什麼實情?」

田令孜道:「如今西、南二道的確已空無一人,那些忍者究竟去了哪裡?」

光波翼苦笑道:「原來你們已經派人去……打探過了。我已經說過,四道忍者都已……都已離開大唐,遠渡重洋去了……」光波翼已站立不穩,「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田令孜走近看了看光波翼,回頭對朱友文道:「不會有問題吧?」

朱友文道:「大人放心,在下已施展了禁術,他無法施展任何忍術,不會有詐。」又上前探了探光波翼的頸部脈搏,說道:「不會有錯。」

田令孜點頭道:「好,看來他說的是實話。既然如此,你去把他料理乾淨,千萬不可出差錯。」

朱友文答應一聲,招呼旁邊那小宮監取來一塊長布,將光波翼用布裹住,扛在肩頭,與那宮監一同來到後園僻靜無人之處,二人一起掘了個大坑。

朱友文打開長布,見光波翼面色已呈青紫,便拔出一柄匕首在他頸上深深刺了一刀,隨後將光波翼扔到坑中,嚇得那名小宮監扭過頭不敢觀視。

忽然那小宮監「嗚」了一聲,原來就在他扭頭之際,朱友文已摀住他的嘴,一刀捅進他的心口,隨即將小宮監的屍首也投入坑中,一併埋了。

料理妥當,朱友文回稟了田令孜,不久便攜了田令孜的書信回開封去向朱全忠覆命了。此後朱全忠一直將朱友文帶在身邊,待之勝親生。旁人不知,一向謹慎多謀的朱全忠,是在身邊留了個護身符。

次年——光啟元年(885年)正月二十三日,唐僖宗從成都啟程還歸京師長安。不久又因田令孜之故遭受動亂,再次被田令孜挾持西逃。光啟四年(888年)二月,僖宗重回長安,三月六日,病重而死,時年二十七歲。

後人謂僖宗因頻遭變故,顛沛流離而致病。不知其中另有一原因,卻是當年自從「陸燕兒」離開之後,僖宗常常夜不能寐,相思成病,回長安後更是流連於曾與陸燕兒夜夜「纏綿」之所——靈符應聖院,而那夜夜之纏綿乃是由曼陀樂的幻術所成,耗精傷神,久則成虛。最後僖宗死於武德殿,也有記載說僖宗乃是死於靈符應聖院,為避世嫌,假稱死於武德殿。

僖宗死後,曾被田令孜鞭打的壽王李傑即位,為唐昭宗。田令孜不容於朝廷,逃歸成都其兄陳敬瑄處。大順二年(891年),王建攻入成都,囚田令孜、陳敬瑄,兩年後殺之。

自從棄黃巢而降唐之後,朱全忠憑借過人之謀略,不斷壯大勢力,後殺昭宗,借皇后之命,立十三歲的李柷為昭宣帝。天祐四年(907年)四月,廢唐昭宣帝而自稱為帝,改名為朱晃,都開封(後曾一度遷都洛陽),建國號「梁」,史稱後梁,改元「開平」。朱晃即為後梁太祖。中國從此進入五代十國時期。

光啟元年(885年)三月,江南已是柳綠花繁,明州餘杭寺中走出兩位神仙般的女子,惹得來往遊人不時打量她二人,正是蓂莢與南山姐妹。二人站在寺門前,邊看風景邊說著話。

只聽南山說道:「難道悟明自心的忍者便不會被禁術所制了嗎?」

蓂莢道:「這個自然,所謂悟心即是證悟實相,便不再為幻相所轉,忍術是幻,禁術也是幻,若能了達實相,自然可於幻中而得自在。」

南山又問道:「禁術原是為了制約忍者,若禁術無效,又如何制約?」

蓂莢道:「制約是為防止濫用,若能證悟實相、了達自心之人,所思所行自然合於正道,又怎會濫用忍術?何必再制約他?」

南山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哥哥既然能從遮族忍者手中遁走,是不是說明他已證悟了實相、了達了自心?」

蓂莢笑道:「我哪裡知道,你去問他好了。不過歸鳳哥自己說是憑借驗毒粉與避毒丸才免遭毒手的。」

南山道:「哥哥騙人!那藥丸只能避毒,怎能讓他脫身?我便問他,他也自然不肯承認,我只好來問你這位菩薩姐姐。」

蓂莢道:「我哪裡是什麼菩薩。」

南山道:「在五台山時大家都是叫你菩薩姑娘的,不過如今的確不該再這樣叫你了。」

蓂莢看了一眼南山,南山又道:「如今你已成了人家的娘子,自然不是姑娘了。」說罷咯咯大笑。

蓂莢笑罵道:「好個臭丫頭,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卻敢來消遣我。」

南山道:「不一樣,不一樣。」說罷指了指蓂莢的肚子,又咯咯大笑起來。

蓂莢故作生氣道:「你這丫頭,越學越壞,不理你了!」說罷扭過頭去。

南山忙拉住蓂莢的胳膊道:「好姐姐,別生氣,氣壞了自己不打緊,可別氣著我的小外甥。」說罷轉身便笑著跑下台階去了。

「什麼事這麼好笑?」光波翼與石琅玕正好也從寺門裡出來,邊走邊問道。

「石大哥,你把這丫頭慣得越來越不像話了,還不好好管教管教她!」蓂莢向石琅玕告狀道。

未及石琅玕接話,光波翼笑道:「琅玕兄哪裡管得了她?我看是南山管教琅玕兄還差不多。」

石琅玕也道:「正是。」說罷幾人一起哈哈大笑。

三人邊說笑邊走,下了一段台階,見南山正站在那裡專注地向下觀望,石琅玕叫了南山一聲,南山聞聲回頭對三人叫道:「你們快來看!」

三人不知發生了何事,都走到南山身邊隨她一同看去,只見下面山門外圍著一群人,人群中一位僧人跪在地上向一農人打扮的後生叩頭不止,圍觀的人群在七嘴八舌地對那後生說著什麼,那後生似乎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右手平伸,三人這才看見原來那後生手中拎著一隻野兔,想必是剛剛在山中捕到的。

那僧人連忙雙手捧過野兔,抱在懷中,又向那後生叩首一拜,方才起身。那後生隨即轉身離去,人群也紛紛散去。

只見那僧人撫摸著野兔,將它抱到山門旁,對野兔說了一陣話。光波翼耳音極靈,聽到那僧人原來在為野兔傳授「三皈依」,只聽那僧人說道:「皈依佛,歸依法,皈依僧。」連說了三遍,又為野兔念了數十句「南無阿彌陀佛」,末後說道:「你去吧,願你早日得到善妙人身,具足善根福慧,精進修持正法,速出輪迴,成佛度生。」說罷將野兔放在地上,那野兔竟似明白人事一般,轉回身來望著那僧人片刻,又在僧人腳下轉悠了兩番,最後面對僧人匍匐在地上,好像在向僧人行禮,隨後便轉身奔竄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草木之間。

那僧人眼望著野兔沒了蹤影,這才轉過身,緩步向山上走來。

南山低聲對三人叫道:「你們快看那和尚!」

此時那僧人越走越近,只見他五十多歲年紀,穿一襲打滿補丁的破舊僧袍,滿頭滿臉儘是膿瘡,額頭上破了一塊兒,血紅殷殷,自然是適才向那後生磕頭所致。

僧人走過四人身旁,與四人對視了一眼,一臉從容淡定,且面含微笑,似乎尚在為能救得那野兔一命而自高興,眼神中自然透出一股慈悲與喜悅。

待那僧人走進寺門,南山低聲訝叫道:「哥哥,那不是目焱嗎!」

光波翼淡然一笑道:「今晚咱們須好生慶賀一番。」

南山問道:「慶賀什麼?」

光波翼笑道:「慶賀我的仇人已死,大仇得報。」

南山怪道:「那目焱不是好端端地還活著嗎?哥哥如何卻說仇人已死,大仇已報?」

光波翼道:「此目焱非彼目焱,害死我父親與義父者,乃是目焱的嗔恨毒害之心,如今嗔恨已轉為慈悲,毒害已化作忍善,豈不是我的仇人已死,大仇已報?」

石琅玕撫掌道:「說得好!」蓂莢亦微笑點頭。

南山又回首望了一眼寺門,皺了皺眉,說道:「哥哥說話越來越像個老禪師,仔細姐姐將來也生個禪師出來。」

蓂莢笑道:「那有什麼不好,只怕求之不得呢。」

南山若有所思道:「禪師也好,禪師都是聰明絕頂之人。哥哥不是要隱名改姓嗎?我看便改換一個天下最聰明的姓氏。」

光波翼卻道:「聰明之士學道難,還是愚魯些好。」

南山調侃道:「難不成哥哥想要姓魯?」

光波翼略微沉吟道:「嗯,也好,今後我便姓魯。」

南山問道:「哥哥不是說笑吧?」

光波翼道:「不說笑。」

南山笑道:「好,魯禪師,你不是說要把阿尊者終生修持之法告訴給我們嗎?何不趁今日大家興致正好時說出來?」

光波翼道:「好,咱們邊走邊說。」

蓂莢道:「咱們走西邊那條直路回家吧。」

光波翼應道:「此路快捷,正合我意。」

四人西行下山,光波翼道:「阿尊者一生不離《金剛經》與《無量壽經》,每日念佛數萬聲,尊者即是憑借此一念佛法門成道。」

南山怪道:「念佛法門並不稀奇,哥哥為何不早說出來?」

光波翼道:「看似平常之法,實不平常,一句佛號即是佛法全部大義,即是諸佛清淨智慧、無為法身,念此一句『阿彌陀佛』即是全性起修、全修在性之法,即是從果起修、即修即果之法,即是深妙之禪,即是諸佛之密。念佛時即是見佛時,見佛時即是成佛時,絕待圓融,超情離見。此事唯佛能知,唯佛與佛乃能究竟。如此最勝極妙之法,卻被常人看淺了。」

大家均聽得入神,南山又問:「阿尊者念佛也求往生極樂淨土嗎?」

光波翼道:「自然是求生淨土。當知淨土非在心外,全是圓滿佛德所顯,全土即是自心,全心即是淨土。禪家所悟者亦不外乎此。不過參禪須是上根利智,淨土一法卻是三根普被,上至文殊、普賢、觀音、勢至,下及愚夫愚婦,無論何人均可借由一句佛號而生淨土,亦可借由一句佛號而悟心,縱然此生不悟,往生至淨土亦必然開悟,不但開悟,極樂世界的菩薩都是一生補處,都可一生成佛,是以像文殊、普賢這樣的大菩薩也要求生極樂淨土。經中之王《大方廣佛華嚴經》道盡佛法玄妙,一切功德盡攝於『普賢十大願王』,普賢十大願王最終導歸於極樂,普賢菩薩發願:『願我臨欲命終時,盡除一切諸障礙,面見彼佛阿彌陀,即得往生安樂剎。』故知此淨土法門乃諸佛心要,於眾生利益獨大。經中亦說,當來一切含靈,皆依此法而得度脫。」

南山點頭道:「原來我每日所修,竟是如此殊勝之法,何其幸哉!」

光波翼笑道:「恭喜恭喜!」

南山不禁肅然起敬,雙手合十道:「願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若有見聞者,悉發菩提心,盡此一報身,同生極樂國!」

光啟元年(885年),一個姓魯的男孩兒降生在餘杭,天資聰穎異常,七歲出家,法號文益,跟隨明州(今寧波)餘杭寺希覺律師學法,從禪宗大德羅漢桂琛處悟心。文益禪師圓寂於後周顯德五年(958年)七月,謚大法眼禪師,即法眼宗祖師,有《宗門十規論》傳世。

後周顯德元年(954年),南屏山慧日峰下的那套宅院被主人施出,由吳越忠懿王錢弘俶出資建成一座寺院——淨慈寺,後成著名叢林。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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