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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蓮組合的創作高峰

初創白蓮

我的合作者白雲海、張亞平、方清平、戴傑等人,都是我藝術道路上不可缺少的朋友。我與白雲海的合作,使我在藝術上達到了高峰。

白雲海是著名詩人、編劇與歌詞作家,煤礦文工團一級編劇。懂得特別多,他不光是個作家,也是個雜家,也可以說是老北京的民俗專家,還是一個美食家,歌詞寫得尤其好。北京台有個著名欄目,是田歌主持的《銀屏連著我和你》,那個欄目的主題歌就是由白雲海寫的詞,歌星韋唯演唱的。歌曲非常好聽,很多人都會唱,一聽這首歌就能想起這個欄目。

我與白雲海的合作是從1991年開始的。那年北京台的春節晚會由丁柏芝擔當導演,當時的製片主任是李貴義,他跟我很熟悉,李貴義把我請去,讓我寫幾個語言方面的作品。

在說這件事之前,還要說一個有趣的故事。1989年我暫時停止寫相聲,婉拒了一些晚會的邀請,任何人請我都不參加。來電話經常讓家裡人接,聽是什麼人,如果是電視台的人請我搞晚會,就謊稱我不在家。除了特別熟的人。我那時的主要生活就是上駕校學車,看書。此外,就是寫電視劇。那時也沒人請我寫電視劇,我是在家寫著玩。

那些年我和中央台導演合作得比較多,和北京台合作得很少。當時北京台有一位製片主任叫李貴義,我和李貴義是通過一次晚會認識的。搞完這次晚會,我覺得這人還不錯,就交上朋友了。在我停筆在家休養期間,李貴義也來過電話,同樣也被我拒絕了。但是李貴義非常執著,他在電話裡怎樣勸我都不行,最後他竟開著車到家來找我,面對執著的友人,我也只好相見了。在談話中,他告訴我北京台要搞一台關於喜劇方面的晚會,他說這個節目非常重要,台裡的一些重要的領導都希望我參加,但是當時下定決心的我沒有答應。隨後,深知我秉性的李貴義說出了一句讓我膽戰心驚的話,我繃不住勁了。他說:「領導說了,你不去參加北京台這個節目是因為看不起北京台這樣的小台。」這句話實在讓我汗顏。在全國來比,三河縣電視台要說是小台還差不多,除了中央台就是北京台了,怎麼能說是小台呀。膽小的我當時二話沒說決定跟他走。

見了劇組負責人,一個是著名導演丁柏芝,另一個是文藝部副主任齊建新。見面我解釋說,自己不是看不起北京台,北京台也不是小台。領導也沒在意我說什麼,表示非常歡迎我參加晚會的創作。後來我才知道,領導根本沒說這句話,是李貴義編瞎話,用激將法把我騙來的。就這樣我才食言又參加的晚會。

我和李貴義有特殊的交情,李貴義這個人也很看好我,全國那麼多寫相聲小品的作家,他就認準我了,我被邀請住在劇組。去了不久我完成了兩個作品,這在一般晚會上一個作者寫兩個作品已經高產了,可李貴義不同意,還讓我繼續寫。我實在沒有辦法,就給他們介紹別人,當時我提了一位高手,說能夠代替我,這個人就是白雲海。

李貴義把白雲海這個名字拿上去,上面領導知道這個人,同意請白雲海來,但有一個附加條件,我不能走。這不是不講理嗎?我那時住在和平賓館,白雲海背著一個書包來找我,一進門給我鞠一躬,說話非常幽默:「廉老師,感謝您看得起我,我就是一個礦,需要什麼您就開吧。」從那一天開始,我便開始和白雲海合作,起名叫白蓮。

我與白雲海(左)

那一場北京台春節晚會,白蓮共創作了八個節目。可以說那台春晚的所有語言類節目基本都是我們兩個人合作寫出來的。節目得到了劇組導演、製片方面的認同。白蓮的名字也越來越被人認識。

我和白雲海開始合作,搞的節目很多,白蓮這個名字很快就闖出來了。白蓮火了,也鬧了很多笑話。

有一次我們給中央台搞質量萬里行的晚會。寫了兩個作品,一個是由侯耀華和王平表演的小品,內容是一個燈泡廠的廠長,一上台就吹自家燈泡如何如何的好,說這個舞台就有出自他們廠的燈泡。滑稽的是侯耀華演的廠長指哪個燈,哪個燈就滅,最後嚇得不敢指了,舞台效果非常幽默。這個小品當時請的是人藝著名話劇導演林兆華幫忙排的。林兆華從來不排小品,這也是他職業生涯中導的第一個可能也是最後一個小品。另一個節目是個群口相聲,叫《真假李逵》。這個相聲說的是社會上的假名牌要比真名牌多得多,是侯耀文帶領十幾個相聲演員表演的,其中就有「吃嘛嘛香」的著名演員李嘉存。

白蓮編的這兩個節目都不錯,但是遇到了一個小問題。侯耀華和王平在那天晚上還要參加中央台的綜藝大觀,演的也是我們兩個人編的小品《釣魚》。兩個小品的時間發生了衝突,地點又離得非常遠。侯耀華和王平參加完綜藝大觀要往亞運村奧體中心趕場。為了保障他們不誤場,我和白雲海一起跑到公主墳交通隊說明情況,請他們幫忙。白蓮兩人走了,這些說群口相聲的人就讓李嘉存牽頭。李嘉存長得胖頭胖臉,當時有人就說:「看見沒有,白蓮(白鰱)走了,把胖頭留這兒了!」

那天演出十分緊張,因為是直播,侯耀華和王平必須趕到。中央台離亞運村很遠,中間隔著二十幾分鐘的路程。我們坐著警車,一路嘀嘟嘀嘟,超時間趕速度,等到了奧體中心,時間所剩無幾,侯耀華與王平剛走到台口,那邊已經報幕了。

涮出來的交情

白雲海愛吃涮羊肉,屬於有癮的那種。我也愛吃,我們倆是涮出來的朋友。

白雲海吃涮羊肉能吃出傳奇來。平常吃涮羊肉也就罷了,誰見過早晨五點鐘吃涮羊肉的?白雲海和我就曾五點鐘吃過涮羊肉。有一次我們倆寫節目寫到早晨五點,白雲海說:「廉老師走,咱們吃涮羊肉去!」我一聽就笑了,早晨五點哪有賣涮羊肉的呀?白雲海神通廣大,早就找好了,就在和平賓館對過不遠,真有一個24小時不關門的涮肉館。

還有一次早晨七點,白雲海帶我去吃涮羊肉,店家說早晨吃早點的多,來不及給您點鍋子。涮羊肉沒吃成,愣讓人家給我們做了一個爆羊肉!

那時候在白石橋那邊新成立了一個自助餐飯館叫花正。花正自助餐與現在沒什麼兩樣,都是一個人交多少錢隨便吃,不過那時剛開始,大家都覺得新鮮。北京台的一個製片主任叫孫洪信,常請白雲海和我搞節目,與我們兩人都是朋友。當時孫洪信請我們吃飯,還有一個舞蹈編導叫邊蘭星,這個邊蘭星也是搞晚會的「武林高手」,也擔任過中央台春晚舞蹈節目編導。此人大個,身體好,也屬於「飯桶」一類。白雲海和邊蘭星兩個人臉對著臉大吃起來,最後的結果是白雲海愣把他打敗了!邊蘭星胡嚕著肚子說:「白兄,服了!」

白雲海臨走時像吹口琴一樣又吃了兩塊西瓜,才依依不捨地離開花正。有愛開玩笑的人說從那天起,在花正吃飯開始限時。

人老吃一種東西往往會膩,白雲海吃涮羊肉永遠不膩,他不膩別人膩。有一次相聲演員劉惠拉著我們倆去吃飯,說好不吃火鍋,可是最後還是繞到了紅燜羊肉那裡,沒能離開火鍋。

我第一次和白雲海喝啤酒是在和平賓館,我們兩個人一邊喝啤酒一邊創作。第二天早晨,我們把喝空的啤酒瓶螺旋狀排了一桌子,把稿子放在瓶嘴上,等人來拿。

後來我們給白蓮又取了一個名字,叫56度工作室。這也很搞笑,當屏幕上出現作者為56度工作室的時候,凡是喝酒的人都會一樂。我們也是為了找樂。那個時候晚會辦得很紅火,搞晚會的也有別人,有人聽說白蓮叫56度工作室,也打算模仿,叫四特工作室,當然這是笑談。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在我們剛分開的時候,確實有人問我們倆是不是發生了矛盾。我 告訴朋友,沒有,確實沒有,如果有也是錯在我這裡,別人也就不再追問了。事情就這麼簡單,謊言不攻自破,到現在我們依然是好朋友。

白雲海跟我一起合作的時候,我們兩人的心情一直都很愉快,俗話說:「一輩子有個知己足矣。」有一次他跟我說:「廉老師,我跟你一起掙了錢了。」那些年作家掙的錢可以說少得可憐,白雲海跟著我在一年之中掙五六萬實屬不易。我們寫得多、寫得好,收入多一些,不足為怪。當然不能和演員比,和我們自己過去比好一些。

有一年趕上年底,掙了點錢,白雲海非要請我吃龍蝦。那會兒吃龍蝦要花很多錢。白雲海的情意我領了,但我沒有答應這個邀請。我說:「我們要吃龍蝦,等著劇組給花這個錢吧,咱們自己就不必了。」白雲海執意要請,他說:「幹嗎非讓劇組花呀?」我笑著說:「也是,但要吃龍蝦,我請你咱們就吃,你花錢我就不吃。」最後還是沒吃成,氣得白雲海帶著滿腦瓜子龍蝦回了家。

白雲海是個窮大手,兜裡有一分錢也要花掉,不是給自己花,而是給朋友花。有一年過春節,他非要給我的孩子錢。我說這樣,你拿出五百塊錢來給你孩子,就說是我給的。我拿出五百塊錢來給我家孩子就說是你給的不就完了嗎?他說這樣挺好,後來我們每年就這麼辦。

白蓮的江湖

我們兩個人合作就是走江湖,因為要生存,必須面對現實,要簽合同,要講價錢。我們和人家談稿酬一般都由我來談,我這人脾氣好,說話溫和,說出的條件基本能讓對方接受,也不傷和氣。

白雲海有些不落忍,他說:「廉老師,這得罪人的事不能老讓您說。這回由我來談吧。」正好有人來請我們搞節目,這次白雲海一本在正經地和人家講價錢。一台撰稿多少錢,一段相聲多少錢,一個小品多少錢,一段歌詞多少錢,對方聽罷,一一記下,說沒問題。可是走了以後,石沉大海,杳無音信。白雲海犯嘀咕了,說是不是跟人家要高了,給要跑了?他這一嘀咕不要緊,又有人來找我們搞晚會,還是他主動和人家談稿酬。人家問要多少錢?他說不要錢!這多可笑,兩個極端。其實上一次那個根本就不是要跑了,而是資金沒到位搞不了了。第二次來的是沈偉、邵飛,這倆人都是熟人,說哪能不給錢呀!這回他們讓我們搞一台很特殊的晚會,叫《京城一家人》,是一個春節特別節目,在一個四合院裡拍的,導演請的是趙寶剛。趙寶剛搞晚會很有想法,放映後果然是經典。

那時有幾個年輕人邵飛、沈偉經常與我們白蓮組合合作。有一次邵飛把錢口袋放在床底下睡午覺,沒有關門,錢口袋讓人拎走了。那天幸好他把稿酬給了我們。我和白雲海一商量,每人拿出兩千塊錢給了他。邵飛非常感動,他說:「叔呀,你們和我談稿酬時斤斤計較,這會兒又這麼大方,太讓我感動了,我不缺錢。」他說什麼也不要,但我們還是給了他。從此,我們的友誼更深厚了。

現在邵飛已是一個著名影視公司的副總裁了,有事還經常找我。他說:「廉叔,不是您水平有多高,而是您這個人非常好合作。」邵飛跟我是忘年交,每當提起邵飛年輕時闖蕩江湖有趣的事,我們爺倆總是捧腹大笑。人間重晚情,當年的年輕闖者已經過了不惑之年。憶往昔,最難忘的是邵飛和陳之勝請我和白雲海搞節目,過去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有一年,陳之勝和邵飛來找我們,說要搞台環保方面的晚會。請我們策劃,用車把我們倆接到高粱橋交通大學附近的一個賓館。稿酬優惠,好吃好喝。有一天,突然來了一個女人,一進門就問:「哪位是廉老師?您認識陳之勝嗎?他是北京台的嗎?」我一聽有點不對,問怎麼了。女人解釋說:「陳之勝說自己是北京台的,可是名片怎麼寫的是中央台的呀?」我忙說:「有這種可能,他們是聘用的,哪個台都有可能用他們。」這個女的聽罷放心地說:「沒事了。我們廠長知道您,今天看到您了,我們廠長就放心了。」

後來節目搞得不錯。邵飛和陳之勝才對我說,本來要搞一台環保晚會,可是錢不夠。正發愁時,在飯桌上聽唐傑忠老師對我說,有人願意出錢給我們搞節目。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我們說完沒當回事,陳之勝和邵飛按照著我們說的來到那個單位,提我和唐傑忠要搞晚會。廠長因為知道我,也曾經親口答應過唐傑忠,以為是一回事,便同意給他們贊助。他們拿到了錢這才給我和白雲海開稿費,我們兩人毫不知情。

年輕人嘛,搞事業用一些非正常手段也無可厚非,但是唐傑忠和白蓮畢竟不會搞這些。假如說這筆贊助費給唐傑忠和我們,反過來還得把錢交給他們搞節目。

這些年輕人能抓住改革開放的機遇,成為年輕人裡的佼佼者,這很讓人欣慰。陳之勝、邵飛後來又搞了一個膾炙人口的賀歲劇,叫《家和萬事興》。名字是我們在爆肚宛吃爆肚時白雲海起的。每年一集,連著十幾年,幾度輝煌,成了黃金劇目。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後來,邵飛考上北京電影學院製片專業,學業有成。幾年後,邵飛的業務水平直線上升。隨著年齡、閱歷的增長,逐漸成了一個有豐富經驗的製片人,現在已躍升為某著名音像公司的副總裁,這一切並非偶然。

白蓮的性格是高標準

我們接晚會很多,主要原因是晚會質量好,尤其是白雲海撰稿水平很高。我們一起搞晚會,整體策劃完成後,語言上面的節目我負責多一些,他在歌詞、詩朗誦以及新型式上都很花力氣。

有一次,北京台專題部有個姓劉的導演要搞一台晚會,製片主任是李貴義。我那時正跟白雲海幫助一個導演搞大年三十的晚會。李貴義找到我,讓把白雲海留下,讓我先去他那裡策劃節目。在撰稿時,我說還是等白雲海來了再寫。李貴義表示不理解,他說:「您這個人老這麼謙虛謹慎,以前我們一起搞晚會不都是您來寫嗎?」我說他比我寫得好,李貴義不相信,我硬著頭皮說:「他要趕不過來就用我寫的,他要趕過來就讓他接過來。」最後的結果是,我還沒寫完,白雲海把那邊的事了了趕了過來。

李貴義也仗義,白雲海趴在桌子那兒撰稿,什麼春到枝頭,春到心頭……李貴義拿來一摞錢,有八千多塊,那會兒都是十元一張,八千塊很有視覺衝擊力。旁邊放著一摞錢,白雲海在那裡撰稿,這場景確實很滑稽。寫完,白雲海就拿著四千塊錢給他愛人送去了。回來他跟我小聲說:「白麗(他愛人,當過出納)數錢特別快,唰唰唰,好,正對!」說完在旁邊嘀咕:「我寫的時候可沒有那麼快呀!」太可笑了。

白雲海不但撰稿寫得好,人也非常透明,他就是那麼一個性格。他的性格正像他自己寫的歌詞一樣:我就是一棵清清白白的蔥,你就是把我剁碎了,我也要熗一回鍋!他雖然長得胖胖乎乎的,但是他寫的歌詞非常美,信息量也大。有一次他問我北京城怎麼寫,我說北京城現在就是這麼一座熱氣騰騰的城市,話音一落他說有了,遠看一座城,近看是人情!就那麼兩句話,包含著那麼大的信息量。

我為工作也是蠻拼的

提到我摔腿,也有一段驚險的經歷。有一年,中央電視台讓我們搞個相聲作品,因為含科技內容,我們給寫了一個活人和機械人說相聲的節目。節目很新穎,由王平和王佩元演出。為了把舞台擴大,遵照舞美設計師陳巖的要求,把樂池用塑料布包起來。陳巖就是中央台每年春晚的舞美設計,全國舞美大腕,他與我們經常合作,我們也非常熟悉。他怕別人踩那塊塑料布,派了一個專人在台口那裡看著。

因為我發現自己這個節目有點問題想去找導演,從台下往台上走的時候,要走兩側的台階。那位專門看著樂池的人在那裡站著,他不但沒有提醒我,我倒是為了躲他,一腳踩在塑料布上,那張塑料布挺薄的,哪裡經得住一個人,我一下子踩空掉下去了。那個樂池深兩米四,我整個人從空中往下掉,人在剎那之間會感到絕望,我覺得完了。然而很幸運,中間有幾條盤根交錯托塑料布的繩子,擔了我一下,使我往下掉的速度有了緩衝,另一個也是我命大,樂池的底部是木板地而非水泥地,有一定韌性。我的右腳先著的地,一下子窩在地上,開始劇痛。雖然腳肯定骨折了,但是我知道身體無大礙。

劇組的人趕緊把我背上來,由白雲海送我到積水潭醫院。在等醫生看病的時候,白雲海憂心忡忡地問我怎麼樣了。我怕他擔心,忍著劇痛開了句玩笑:「沒事,我這次跳水是冰棍跳下去的,一點水花沒濺出來。」白雲海釋然,當即買了一瓶二鍋頭,說酒能舒筋活血,我們在醫療室門口開始喝起酒來。經積水潭醫院診斷,我的右腳腳後跟有些骨裂,當時,就給打上了石膏。我擔心愛人著急,當時沒有告訴她實情,只說是上台階歪了一下,第二天回家。我愛人很長時間都蒙在鼓裡,以為是上台階不小心崴了腳。但是紙裡包不住火,後來,同行和朋友都知道我把腿摔了,除相聲界老朋友外,著名小品演員蔡明夫婦也到家來看我。人多了總要問細節,我的愛人才知道我是從兩米四深的樂池掉下去的,聽起來也挺後怕的。

我摔了腿的第12天,腿上打著石膏,就被中央台的一位叫王志軍的導演拉到春節晚會去了。後來,我又架著雙拐被拉到另一個晚會,寫一個關於中國足球的小品,大致內容是說中國足球衝不出亞洲,拉不出屎來怨茅房。當時陳巖給我們找出了許多中國足球隊員的致命弱點(陳巖原來是遼寧省青年足球隊的,後來到瑞典踢過丙級隊還是什麼隊)。他懂得多,說了許多中國足球隊總走不出去的原因,但其中有一個原因讓人匪夷所思。他說外國球員都愛吃泡泡糖,在場上吃泡泡糖可以緩解體力。中國隊員因為牙齒都不好,吃不了泡泡糖,一吃泡泡糖把假牙粘下來了,影響注意力,所以體力消耗太大,最終贏不了人家!中國足球走不出去敢情跟牙還有關係,這個理由真讓人啼笑皆非。

一加一不等於二

我很喜歡白雲海這個人,我們在名利上從來沒有爭執過。白蓮白蓮,有白就有廉,有廉就有白。白蓮在一起掙錢了、出名了,對社會做了貢獻了,這多好呀!兩個人寫作就比一個人寫得好,我常說,寫作一加一不等於二。有時兩個人就是一個勢力,比一個人強大得多。而過士行說得更幽默,他說兩個人就是一個黑社會!

說我們倆是黑社會有點誇張過度,當然這是逗著玩的話,但是兩個人就是互補!我的長處白雲海沒有,白雲海的長處我沒有。我們寫的東西要比別人有更多的精彩,這在同場演出時的節目上有許多見證。比如,我們寫了一個作品,叫《一個球迷的自白》。除了笑料以外,有一些激動人心的話。例如,站台上站著一個敢歡呼的民族!這種語言在台上一經說出,容易使演員慷慨激昂,說完必得台下雷鳴般的掌聲,效果非常好。演出要的效果,一個是笑,一個是掌聲。有了掌聲節目顯得更加紅火。

我們的小品裡也經常加一些搖滾,我不會寫這些東西,都是白雲海寫,使小品更有節奏,演起來載歌載舞非常有藝術魅力。北京西客站建成後,搞了一台晚會,我寫了一個小品,叫《老蔫進京》。為什麼叫老蔫進京呢?因為趙本山演過一個小品,其中有個人物叫老蔫。當然,那時請趙本山演不現實,我就找了一個學趙本山的模仿秀,名叫潘岳。潘岳扮相像趙本山,聲音更像。我寫了一段二人轉,詞曲都由我來寫。潘岳在台上載歌載舞,還請了舞蹈學院一些年紀小的學生也扮成小趙本山伴舞,動作非常滑稽。小品中間有一段搖滾,就是白雲海寫的,為這個節目錦上添花。

白雲海年輕時跟老藝術家快板大王高鳳山學過快板,後來他把搖滾節奏放在快板裡,非常好聽。一般人寫搖滾快板都是無法和白雲海比的。

我和白雲海搞的晚會相當的多,更多的是專題方面的,如法制、消費者、森林法、環境、消防等等。節目多回家就少,我們有時一個月搞好幾台晚會。反正那時要找我們就在那些三星、四星賓館準能找到。我們也很緊張,好幾個賓館都有我們的房間,這邊找趕緊到這邊,那邊找趕緊到那邊。那麼多台晚會一個人完成不了,只有兩個人的智慧加起來才能應付得來。

搞那麼多晚會,也出了不少笑話。北京電視台有一個著名導演叫武志榮,她後來是文藝部的主任。這個人水平很高,導了許多重要的晚會,人也挺好,是一個急脾氣的性格。

有一次,她操辦北京電視台春晚,召集劇組人員開會,我和白雲海出去了,誰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她一看沒有我們倆,當時就生氣了。劇組有人通過BP機告訴我們武導生氣了,白雲海有些擔心。我卻對白雲海說:「兄弟,不要怕,咱們也沒幹別的,去做我們分內的事。到時你就隨著我,沒事的。」白雲海聽了我的話,我們商量好對付的辦法,辦完事就回劇組了。

一進門,空氣有些凝住的感覺。因為武導生氣,大家都瞪著大眼睛看著我們,等著看我們挨批,屏著氣誰都不敢言語。但誰也沒有想到,我一進門就帶白雲海唱起來:「靜靜地想一想,還是最愛我的武志榮——」歌聲一落大家都樂了,連武志榮都笑了。氣氛頓時緩和了,武導說:「你們倆傢伙幹什麼去了,找都找不到。」開會吧。這事就這麼平息了!

武導抓晚會事無鉅細,每個節目都一絲不苟。她愛著急,脾氣一上來,大家都很怕她,但有時她也很溫和。我讓白雲海在屋裡畫了一個坐標,武導高興的時候就在上面點一點,她發脾氣的時候就在下面點一個點,特別高興點的高一點,特別生氣點的低一點,根據她的狀態畫了一個坐標圖。一天,甲丁到我們屋裡來,看見這張圖問我們這是什麼,我們告訴他這是武導情緒圖,甲丁忍不住大笑。後來武導進來問:「你們倆傢伙畫的這是什麼?」我們當時都笑出眼淚來了!

香港回歸之前,中央電視台和地方台經常搞一些有關配合香港回歸方面的節目。那次,中央台專題部導演李欣請我們寫了一段相聲和一段歌詞。相聲是著名相聲演員高英培和他的徒弟孟凡貴說的《找貓》。說的是一位香港人來到北京,由於語言不通出了許多笑話。香港人把「找」發「吻」的音。找一找,說吻一吻。這個香港人的一隻貓讓高英培的愛人抱走了,他來找貓,一進門應該說「我來找你老婆啦」,他說成「我來吻你老婆啦」!本來是:「我早晨找晚上找,找了一天你老婆。」他說成:「我早晨吻晚上吻,吻了一天你老婆。」這是個南腔北調的語言包袱,效果相當好。白雲海給晚會的舞蹈寫的歌詞也相當不錯,那是一個載歌載舞的節目,由著名舞蹈演員陶金表演。

開不起的玩笑

白蓮的小品火了,這自然是件好事,然而,也有不順心的時候。在一次有關香港回歸的晚會上有一項比賽,由各個省出節目,最後評出一、二、三等獎。有個很熟悉的導演找到我們,說海南省是個小省,希望我們倆給寫個節目,並給我們一千塊錢。寫個節目不是太難,我們接過錢寫了收據。這位導演看看收據笑著說:「錢你們收了,那好,人家還有一個要求,就是最低三等獎。」我們倆一聽,趕緊把錢拿出來,說別逗了,這事辦不到。這位導演說:「那怎麼行,你們把錢都收了,怎麼又反悔呀?再說我都給你們吹出去了,保證得獎!」我說:「有你這麼辦事的嗎?得不了獎怎麼辦?」導演說:「白蓮得不了獎誰能得獎?」我說:「哎?誰告訴你白蓮就能得獎啊。」導演不讓分辯:「行了,行了。快寫吧,這個節目必須得獎,得不了獎我跟你們沒完。」有這麼不講理的嗎?沒轍,誰讓導演和我們是朋友呢。

導演走了,我們倆傻啦。錢多少不提,我們也得寫出來得獎的節目呀?得不了獎多栽面呀!再說,我們也不缺這一千塊錢。最要命的是,這位導演已經跟海南省保證了,說得獎沒問題,這不包辦代替嗎?他怎麼知道我們寫的就能得獎啊!錢放在桌子上了,俗話說「拿人家的手短」,沒辦法硬著頭皮寫吧。該著海南省得獎,他們派出的演員是眾所周知的郭凱敏。郭凱敏演過電影《廬山戀》。白雲海眼珠一轉有了主意,截取《廬山戀》一個小片段,找了海南電視台另一個女主持人,用當時一些流行的歌名,什麼穿過你的黑髮我的手,讓她和郭凱敏配音。由於點子新穎,效果極佳,果然得了獎,還是二等獎!

白蓮組合遇到的這種事挺多,當然我們幹得也很出色。這個節目是我和白雲海在海南電視台裡剪輯的。那天我們在台裡正用著專題部的一個臨時編輯機做節目,恰巧有個欄目的主持人也來工作。我們佔著人家的機器,人家自然要問,我們是哪兒的。白雲海臉不變色心不跳地說:「我們就是這兒的。」最後給人家氣跑了。這事想起來玩笑開得有些過,真要寫不出來,白蓮的臉兒往哪兒擱?

肝膽相照的朋友

白雲海這個人很透明,也很仗義。花錢都搶著花,對朋友很大方。我非常瞭解他。有一次,我打了一輛車到他家接他,由於等的時間有點長,出租司機有點不樂意。我說:「你不用著急,等的時間長不要緊,回頭我跟我朋友說,他准說,『多給錢不就完了嗎?』」一會兒白雲海下來了。我說:「你幹什麼呢?讓人家司機等這麼半天。」果然,白雲海說:「我多給錢不就完了嗎?」和我說的一字不差,司機一聽就樂了。這說明我對白雲海很瞭解。白雲海果然多給了司機錢,把司機搞得很不好意思。

白雲海也非常尊敬我,誰要說我什麼他總要維護我。我們在一起寫東西,尤其是歌詞,都是白雲海寫。有一次,那段歌詞署名有白雲海也有我,誰知這個歌得了獎,我也和他一起上台領獎。作曲家姚明一看我都上台領獎了,開玩笑說:「不玩了,寫相聲的都上台領獎了,這活兒沒法干了。」

我跟白雲海是1995年分開的,當時也沒有什麼矛盾。1995年那會兒,我覺得搞晚會沒什麼意思了,晚會一直跳不出那麼幾個套路,看哪台晚會都似曾相識,慢慢地就沒有創作的慾望了。我認為,任何事物總有它的高潮,也必然出現低潮,越來越覺得晚會沒什麼搞頭。不是我有前瞻性,我就是有種感覺,就建議白雲海和我搞電視劇。白雲海以前也寫過電視劇,可白雲海覺得搞電視劇不如搞晚會得心應手。他怕搞電視劇即便成功也要很長時間。如果不成功那就白白地浪費了許多寶貴的時間。就這樣我去搞電視劇,白雲海繼續搞晚會。

白雲海比我小七歲,我們倆就像親兄弟一樣。我們有類似的童年,我11歲到天橋賣過牙刷,白雲海9歲賣過晚報。正因為我們有過類似的經歷,所以他對我非常關心。1994年我犯咽炎嗓子疼,厲害了說不出話來,說幾句嗓子就疲勞沙啞。就怕坐「面的」,那時「面的」噪音特別大,也沒有消音設備,說話要比平時聲音大,說不了幾句就啞了。經常是下了車嗓子就不好受。話不能講得太多,聲音也不能過高,否則,嗓子一疲勞就啞。所以,我有時跟人家說話,白雲海就替我著急,看我說話說多了,就在一邊喊:「別說了,話多了!」

那一年,我的嗓子很糟糕,幾次都差點失語。我那會兒抽煙,按說嗓子這樣就別抽了,可還是管不住自己。抽不了硬煙改軟煙,我就專選一些加薄荷的涼煙,那種煙很便宜。有些人請我寫節目,總要送點什麼,邵飛就說:「廉叔,你抽這麼廉價的煙,讓我怎麼給您送煙呀,涼煙這麼便宜我得給您買多少條呀。」後來實在沒辦法我就把煙戒了。

我戒煙也有故事。那會兒團裡對一級演員和編劇特別照顧,讓我們做身體檢查。那天到了口腔科,我一張嘴,一股濃厚的煙酒味從我的口腔裡散發出來,那個女醫生當時就把臉扭了過去,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女醫生說:「你看什麼呀?」我回答說看嗓子,問她打算怎麼治,她告訴我沒法治。我問為什麼?她說:「你又抽煙又喝酒,吃藥不等於白吃嗎?」她這句話很傷我的自尊心,我這才下決心戒煙了。

1994年的五一勞動節晚會,我和白雲海給潘長江寫了一個與五一勞動節相關的喜劇小品。劇組在4月14日請我們吃飯,我是在飯桌上戒的煙,對於這件事仍記憶猶新,從那一天到現在一根都沒抽過。

白雲海平時都管著我,照顧我。我對他也是一樣。有一次,我們一起搞了一個語言節目的晚會,白雲海跑前跑後,導演愣沒給他錢。我很生氣,知道後給了他一千塊錢,侯耀華也給了他一千塊錢,他很感激。我對他說:「白雲海,記著你有朋友。」

還有一次我到白雲海家去找他,正好看到他家裡人生病,我掏出200塊錢放在了冰箱上,沒言語就走了。白雲海看我這人很仗義,也樂意跟我交朋友。他很講義氣,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我們在一起吃飯,他總是搶著花錢。錢算什麼,錢沒有朋友重要。我也開玩笑跟他說,錢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賺。朋友要是丟了可就麻煩了!

白雲海跟我一樣看不慣哪種摳了吧唧的人。我們雖然分開了,後來也沒斷過合作。一有相聲節目他就推薦我。

推薦我也不意味著就攤上了好事,正相反,這段相聲準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比如,政協改選後選出了新一屆委員,要組織一台晚會慶祝。導演想要一段相聲,白雲海向那個導演推薦我。大家都知道,政協怎麼寫相聲啊?不寫又不行,白雲海都把我吹出去了,害得我在賓館關了一禮拜,每天抱著那本政協委員名單發愣。真是上帝幫助,終於想出了一個點子。我在政協委員名字上做文章,我說政協裡都是能人,比如誰最高,誰最大,誰最聰明,誰最漂亮,都能在政協的名字裡找到,例如,乙:誰最熱?甲:夏天(政協委員電影演員叫夏天)!乙:誰最美?甲:阿沛·阿旺晉美(政協副主席)。當時政協主席李瑞環在台下開懷大笑。

白雲海還幹過比這更可樂的事情。有一次他說有人請他跟我一起去溫州寫節目,我挺高興就跟他去了。到了那兒我才知道,人家請的是白雲海根本就沒請我,把我搞得很被動。我開始質問白雲海怎麼能這樣做。白雲海笑著說:「這裡有一段相聲,非您莫屬。」後來,我果然給他們寫了一段好相聲,由劉偉和鄭健說的,到了這會兒導演才明白白雲海的良苦用心。

白蓮還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不修邊幅,在穿衣打扮上不太講究。那年我們給中央電視台經濟部搞晚會時在亞運村住著。因為在亞運村裡住的人,除了有錢的就是白領,我們倆穿得普普通通,土裡土氣,老被人家截住不讓進,有時解釋半天才讓進去。

有一天給我們倆弄煩了。我說:「走,買衣服去。」說完倆人什麼也不幹了,去買衣服。白蓮裡外三新,煥然一新,每人披著一件風衣,白雲海那件風衣的肩膀頭、胸前都帶著飄帶跟大俠似的。我們兩個人走到門口一亮相,那位心想這兩位爺哪兒的呀?再也沒敢攔我們。時隔多年,我那件風衣還掛在家的衣櫃裡,每次看到它,我和白雲海裝酷的那個鏡頭還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