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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化的翅膀 代達洛斯

關鍵詞:大師,迷宮,因果

希臘神話中有些英雄是「先進生產力的代表」——文化超人。代達洛斯是其中最著名的能工巧匠。他生於光明的雅典,一般認為,他是墨提翁之子,厄瑞克透斯之孫。世界上第一批機械工程師全在木工房和鐵匠爐裡,代達洛斯和中國的魯班一樣,發明了鋸子、刨子、斧子、鑽子、垂直墜和粘膠,以及水平儀、船桅和帆桁等。並製造了第一個五官靈動、四肢自如的機械人。他為珀琉斯打造的寶劍曾伴隨大英雄阿喀琉斯橫掃特洛伊。優秀的鐵匠木匠也自然是雕刻家,代達洛斯以木頭和大理石雕刻了許多栩栩如生、彷彿具有靈魂的神像和人像,以至於偉大的赫拉克勒斯在看到自己的雕像時,竟然以為是敵人而用石頭去打擊。

《忒修斯與彌諾陶洛斯》

卡索尼·康帕納( Campana Cassoni,1510—1520)

法國亞維尼翁,小皇宮博物館

然而,這位技術天才也曾經很虛榮和狹隘。代達洛斯的外甥塔洛斯(或稱佩耳狄克斯)是個天才兒童,很小的時候就發明了陶工旋盤,用兩根鐵棒和一根繩子做成了圓規,並根據蛇骨(或魚骨)的原理獨立發明了鋸子。塔洛斯聽從母命跟隨舅舅學藝,很快就青出於藍,小小少年名聲遠揚。代達洛斯十分嫉妒,竟然把外甥從雅典衛城推下摔死!智慧女神看到這個場面十分不忍,就讓塔洛斯變成一種山雞。這種鳥有先天的「恐高症」,不在樹上築巢,也不高飛,只是出沒於灌木叢中。塔洛斯的母親因傷心過度而自縊身亡。

彌諾斯迷宮

科學天才畢竟不是職業殺手,代達洛斯沒能掩蓋住自己的罪行。在雅典最高法院以謀殺罪傳喚審訊他的時候,他帶著兒子伊卡羅斯逃離雅典,到克里特避難。他不知道,殺害外甥的罪孽會在他兒子身上報應。

克里特國王是宙斯和歐羅巴的兒子、強大的彌諾斯。彌諾斯很重視引進人才,代達洛斯也知恩圖報,為國王和王后帕西法厄製作了許多淫技奇巧的玩意兒,其中有一頭仿真木牛,是王后的最愛。還有一座迷宮,用來囚禁那頭著名的牛怪彌諾陶洛斯。

原來,海神波塞冬應彌諾斯的請求,向克裡持派了一頭漂亮的神牛,但彌諾斯卻未遵守諾言將神牛獻祭給波塞冬。於是神牛大肆為害,赫拉克勒斯和忒修斯都曾與它交手。更糟糕的是,波塞冬還讓彌諾斯的妻子帕西法厄對這頭漂亮的公牛產生了反常的愛情(或說愛神使壞),並生下了牛首人身的怪物彌諾陶洛斯。這頭怪物讓國王彌諾斯十分頭疼,看著牛角他總覺得自己的頭上也多了什麼。於是他命令代達洛斯為牛怪建造一幢私密性良好的居所。

這就是著名的彌諾斯迷宮,人世間第一複雜的迷宮。無數的過道交叉勾連盤旋,似乎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又彷彿在流動,時而向前,時而向後。對視覺和心理學的巧妙運用使人不由自主地走到岔道上去。修造完畢後,代達洛斯驗收工程,幾乎把自己困在裡面。彌諾陶洛斯就藏在迷宮的深處,也餓不著,因為雅典城每九年(或一年)給克里特國王呈獻七名童男童女,作為彌諾陶洛斯的特供食品。

國王彌諾斯很欣賞這個迷宮,自然更不肯讓代達洛斯離開。但代達洛斯並不喜歡昏庸享樂的國王,心中也不免懷念故鄉。這時,大英雄忒修斯趕到克里特,要除掉迷宮裡的牛怪建立功名。彌諾斯的女兒阿里阿德涅愛上了英雄,她送來一個纏線軸,幫助忒修斯在殺死牛怪後走出了迷宮,然後兩人攜手逃走。彌諾斯十分惱火,遂遷怒於代達洛斯,因為那個纏線軸是代達洛斯的產品。他「請君入甕」,將代達洛斯及其兒子伊卡羅斯囚禁在迷宮(或高塔)裡,並控制使用一切船隻。有的故事中說,王后帕西法厄心中感念代達洛斯為她製造過木牛,把父子兩人從迷宮中救出。但問題的關鍵是,克里特是個島國,四周環海,若沒有船隻,本身就是天然的監獄。

航空第一人

人類的很多發明都是出於無奈。代達洛斯的目光從守衛森嚴的港口移到了天空,飛翔的鳥兒喚起了他飛翔的念頭:彌諾斯可以控制海洋,但不能控制天空。這時候,鼓舞代達洛斯的可能還有一種創新的慾望,他的榮譽感和智力一樣超人。

與可以造船的木頭不同,鳥的羽毛一定不屬於官方控制的材料,而且在海島上也不難得到,剩下的就是工藝問題。代達洛斯把各種鳥羽從短到長排列,用蜂蠟黏和,用亞麻線連接,做成逐漸增大的翼面,並使整個翼面稍有彎曲,像鳥的翅膀一樣。整個過程從容不迫,精益求精。年幼的兒子伊卡羅斯覺得十分有趣,他在父親身旁玩耍,用手捏捏蜂蠟,或去抓被風吹到空中的羽毛。父親很愛兒子,也不嫌兒子妨礙工作。

《伊卡羅斯學習飛行》

(裁縫之子)安德烈亞(Andrea del Sarto,1486—1530)

意大利佛羅倫薩,達萬扎蒂宮

四個大翅膀製作完畢。代達洛斯將一對繫在自己背上,雙手伸進翅膀上的繩套,輕輕拍動,於是就真的像大鳥一樣飛到了空中。小兒子伊卡羅斯抬頭望著空中的父親,驚奇興奮得說不出話來。

試飛完畢,代達洛斯降落地面。他幫助兒子穿上了較小的一對翅膀,心中忐忑,於是諄諄告誡說:「伊卡羅斯,現在我們就飛出克里特島。千萬記住:不能飛得太低,以免鹹澀的海水濺濕你的翅膀;也不能飛得太高,那樣太陽會融化你的翅膀。」

父子倆輕拍翅膀,飛上了藍天。御虛凌風,那是神仙一樣的感覺。克里特的人民仰頭看天,也以為是神靈的例行飛行。父子倆飛越了得洛斯島和帕洛斯島,代達洛斯不時回頭查看身後的兒子。而伊卡羅斯越來越開心,越來越自信,速度也越來越快。他忘記了父親對他的告誡,用力地扇動了幾下雙翅,飛上了高空。這時太陽光逼近,灼熱的光芒迅速烤化了黏羽毛的蜂蠟,羽毛紛紛脫落,四下飄舞。伊卡羅斯驚恐地划動雙手,可是他抓不住空氣,身體像隕石一樣高速墜落,瞬間就墜入了無邊無底的怒海驚濤之中。代達洛斯回過頭來,兒子已經沒有了蹤影。他絕望地呼喊著:「孩子,你在哪裡?我到哪裡才能找到你?」天空只有白雲,靠近海面,海面上漂浮著羽毛。他明白了一切,痛悔萬分,久久徘徊在海空之間,不肯離去。在那一刻,他也許應該想起當初是如何殺害外甥的。據說伊卡羅斯的屍體後來被赫拉克勒斯發現並安葬,他遇難的海域(或屍體漂及的海島)就因他而得名伊卡裡亞海。

代達洛斯失去了僚機,懷著破碎的心降落到了西西里島卡彌科斯城。國王科卡羅斯驚為天人,待為上賓。代達洛斯精神消沉,但為答謝國王,也多有發明創造。他為公主們研製了幾十種奇巧的玩具,也做了一些利國利民的大工程,如興修水利、建造城池以及利用地熱調節室內溫度等。

克里特島的彌諾斯國王也夠愛惜人才的,他千方百計地打聽代達洛斯的下落,率領大軍追趕到西西里。為了調查代達洛斯是否藏身此處,他拿出一個海螺,宣揚說:如果有人能將絲線穿過海螺殼,將得到一筆巨獎。國王科卡羅斯接受了挑戰,第二天早晨就將穿了線的海螺殼交給了彌諾斯,原來代達洛斯將線拴在螞蟻身上,用蜜引它從海螺殼的內螺旋爬了出來。彌諾斯猜到了是代達洛斯所為,於是強迫科卡羅斯交人。國王與公主都不願意,他們假意應承,卻在服侍彌諾斯洗澡時,用沸水將他燙死。(彌諾斯死後成為冥界三判官之一)

代達洛斯了無牽掛,在西西里島度過了餘生(也有人說他晚年回到了故鄉雅典),為這裡的科學和文化事業做出了巨大貢獻。但天空越晴朗,他的心情就越陰鬱,直到完全融入永恆的黑暗。